榆柳镇 第二十八章断绝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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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嘴八舌的人群也被李氏的突然一跪惊得鸦雀无声。

    张氏一家赶紧面对着李氏跪在地上，以额触地。

    “娘，你这是想折煞我们，折我们的寿吗？”张氏哭着问道：“求您了，您就别逼我们好吗？求您先起来吧，儿媳受不起啊！”。

    “亲家母，你先起来说话，地上凉，你也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话咱们站起来说。你是长辈，这给晚辈下跪不是折他们的寿吗？”姥姥罗氏赶紧劝道：“这说到底也只是是你林家的家事，何苦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的呢？人都有要脸面的，你这么一跪，让这些小辈的面子往哪搁啊？咱们一家人关上门，心平气和的坐下来谈谈，还有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的，非得搞得这么僵吗？”。这李氏一跪，别人怎么看自己女儿啊。

    “罗氏，你少说那些好听的。说白了，你就是偏袒你女儿，怕她丢面子。”李氏怒气冲冲的冲罗氏说完，又转向张氏：“我不起来，今天大儿媳妇不答应，我就是不起来。”李氏一跪下来，才发觉这是个好的威胁方法，于是得寸进尺，要挟张氏。

    张氏想起大妞脖子上的伤痕，怎么也狠不下心来答应李氏的要求。她又想到因为自己的退让，差点让自己的儿女遭了大罪，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张氏拿定主意假装没听见，只磕头求李氏起来。

    大妞看张氏这么磕下去，李氏的态度也没有软化，不得不另想它法。她可是知道这一下一下磕在地上是又多疼的，便伸手阻止张氏在继续磕下去，看着李氏出声道：“奶奶，你先起来吧。我们答应就是。”。

    “我要你娘开口答应。”李氏看着张氏。

    大妞拉拉张氏的袖子，张氏满眼含泪的看着大妞，见后者点头，她犹豫再三还是不情愿的点了点头：“我答应你就是，娘，你先起来。”她知道大妞让这么做就一定是想到了办法。

    “你还要给老二家的还赌债，我才起来。”李氏继续提要求。

    “奶奶，你太过分了！”二妞忍不住喊道。

    大妞止住她，无论自己这方怎么在理，但顶撞长辈这话一出还是自己理亏。虽说这并不在三不孝的范围内。但也是被人普遍接受的，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这要担的名声就大了。自己反正是女子。不能当官又没想着嫁人，已经顶撞过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二妞还要嫁人，更何况自己还想大宝和小宝念书，他们要是出仕。肯定要顾及他们的声誉。这事情处理得不好肯定是他们的污点，影响他们的升迁的。可也不能放任李氏再这么闹下去了，彻底断绝关系才是根本的办法。不然三天两头的来一回，是个人都要疯的。大妞自问还有点耐心，便想着自己一力扛下。

    “娘，二妞。姥姥，舅舅，舅娘。你们都不要说话，这事情全权交给我处理。”。

    “奶奶，你先起来，你提的要求我们都答应了。”大妞额头上还隐隐有血冒出来，她也顾不得擦。平静的开口。李氏看着大妞，眼里明显不信。她将视线转向张氏。大妞继续说道：“你不要看我娘，这事我说了算，你还是先起来吧。”。

    李氏将信将疑的站起身，张氏一家也随即起身。大妞看着李氏道：“我同意饶过刘氏和林得寿，也同意替林得寿还赌债。”。

    “姐！”二妞拉着大妞的袖子小声的急急的说道。

    大妞只拍了拍二妞的手并没有转头，直直看着李氏。

    “你会那么好心？”李氏不信：“那你当初就不会把你二伯和二伯母弄进监狱了。”。

    大妞的耐心差点被李氏的胡搅蛮缠破功，她深呼吸一口，让自己冷静下来：“我林大妞不是某些人，我说到做到。再说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并没有找上门去欺负他们吧，这都是他们咎由自取。”大妞看着李氏不由得加重了口气，冷冷的说道：“同样是儿子，怎么就不见你对我爹有这么偏心过？人在做，天在看！你自己好好反省一下，出了这么多事情，哪一件不是我们最后妥协了，还需要我在这里说道说道，让大家来评评理吗？不孝？！我们还不孝吗？！”。

    大妞唰了一下解开脖子上的纱巾，把衣领拉下来：“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我这脖子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她差一点就要要了我的命！”大妞一想到自己受了那么大的伤害居然还要饶过刘氏，气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她抹了一把眼泪，沙哑的声音越发不清：“你是我的亲奶奶，你怎么不问问我疼不疼。你是想看他们祸害了我爹之后再一个个逼死我们是不是？！你要让大房的死绝了才甘心是不是？！你真是我亲奶奶吗，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好狠呐！”大妞最后的话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她已经顾不得什么顶撞啊不孝的了。

    “我……”李氏语塞，心虚了一把却还是不肯低头认错：“我只是想让你们帮帮你二伯还赌债。”

    “还还还，又不是我们借的，凭什么要我们还？”大妞吼道：“林得寿他一个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还要靠寡嫂养吗？他也好意思，他就是个吃软饭的的软蛋吗？！”。

    “林大妞，那是你二伯，你怎么这么忤逆不孝？！”大妞这么说话，李氏脾气也被激起来了。

    “我孝顺也是对自己爹娘，他林得寿是什么玩意儿？他算哪根葱？他又不是没种，凭什么要我孝顺？！”大妞不甘的吼道。

    冷轩一把搂住她的肩膀，强迫让她冷静下来。大妞全身颤抖的靠在他怀里，眼睛却愤愤的盯着李氏。二妞几步走近，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右手，给她无声的支持。

    “大妞……”张氏几个也担忧的喊道。

    “你……”李氏被气得不轻，指着大妞的手指也颤颤巍巍的：“你非要把老娘气出个好歹来是不是？！张氏。你就是这么教孩子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别逼我娘，她够孝顺你的了，是我顶撞你，你要打要骂冲我来。”大妞说道。

    “你还真以为我不敢教训你个小蹄子了？”李氏说着，抡起巴掌：“我今天就替你死去的爹好好收拾你，让你知道知道什么是咱老林家的规矩。”。

    大妞一躲，李氏的巴掌就落了空，没打到大妞，李氏还差点摔了个趔趄。

    “这老太婆使这么大劲儿啊……”人群中看到这一幕，有人说道。

    “要么不是亲生的。要么就是巴不得人家死的那种奶奶呗。”。

    ……

    人群的议论纷纷更让李氏起红了脸，她指着大妞怒气冲冲地道：“不是说随我要打要骂吗，你躲什么。怕了？”。

    “我今天就是折（she）二两肉，也不会怂到躲你的巴掌。可是你不能以我爹的名义，你做了这么多伤害他遗孀孤儿的事，你怎么还好意思说得出口？”。

    “我是他娘，我怎么不能这么做？！”李氏哽着脖子说道。

    “你是他娘。那么在他走后你就更应该照顾他留下的血脉，而不是为了偏帮另一个儿子，一次次的看着我们受伤却不管！”。

    “今天不打烂你这张嘴，老娘就不姓李！”李氏抡起巴掌，大妞看着她冲过来，一动不动。

    “住手！李氏。你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吗？”人群后突然传来林老爷子的声音，李氏的动作一滞，张氏一把拉着大妞站到自己身边。只见林老爷子沉着脸从人群中走上前。在李氏面前几步站定：“不是告诉你这事情不是老大家的错了吗，你还上衙门胡搅蛮缠来了，我老林家几辈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林老爷子一把拉住李氏的手腕，“走，跟我回家去。”。

    “我不！”李氏坠着身子。不肯挪步，另一只手不停的去掰林老爷子的手：“咱家老二和老二媳妇还在大牢呢。因为这事情，咱家小虎和小花也被辞退回家了，这都是张氏他们的错，我咋不能找张氏他们要个说法。”。

    “你还好意思说。”冷轩冷冷的开口：“被辞退算是轻的了，若是刘氏闹出了人命，他们就是杀人犯的子女，这一辈子也别想抬头做人。而这一切都跟你有关，是你太过纵然林得寿一家了。”。

    李氏显然听不进去，她觉得张氏几个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搅得自己家家宅不宁的祸害，她指着张氏一众人道：“我管你说得天花乱坠，我告诉你们，老娘也豁出去了，今天不让得寿和他媳妇出来，再给他们还清赌债，老娘就在衙门住了。”李氏说完猛的一使劲，林老爷子居然没拉住，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顿足，哭天抹地的喊道：“儿媳不孝，不敬公婆，残害兄长，天理难容，天理难容啊……”。

    “老天啊，快睁开眼睛，收了这一家作孽的妖精吧。”。

    “够了！”大妞怒吼：“我说过饶恕他们了，你还在这里瞎吼什么！！”。

    李氏停住哭喊，愣愣的看着大妞。

    “我告诉你，要我们帮他们还赌债也行，我们要和你们断绝关系，彻底的从林氏族谱上脱离出去。”。大妞道。

    “你们还想不管我们了？”李氏疑惑。她虽然心疼儿子，可张氏是个好拿捏的，现在又最有钱，自己只要动动嘴巴，她就会乖乖的给自己送好东西。这么好使的金库，丢了可惜。

    大妞几乎被逗笑了：“你不是那么宝贝的你的二儿子吗，这么卖力的想保他们出来，你还不指望他给你养老送终？你要是真指望我们养老，就不会这么的破坏我一家人的名声。不过我们没您那么绝情，过年过节的该我们孝敬的我们还是会孝敬的。”。

    “那怎么够！”李氏愤愤的说道。

    “看来您也不过是看在银子的份上才不肯放手啊，我还以为你有多舍不得我们呢，也不过是想在我们身上捞好处嘛，你刚才可是巴巴的让老天收了我们的命啊，你的心肠还真好。”大妞说着看着围观的人反应，见他们已经对李氏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了这才接着说道：“如果我们家还是住在柳村的茅草屋里，那这次出事你要找谁帮林得寿，是三叔，对吧？枉我们一家和三叔对您那么孝顺，可你还不是偏心二伯一家。分家的田产地契我们全还给你了，你还要怎么的？”。

    “大姐，分家的时候还有二两银子没还呢。”是大宝的声音。

    大宝怎么回来了？大妞一愣，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接道：“我还真忘了这茬。二两是吧，我还你十两就是了，怎么样。奶奶？”。

    “大妞，我们是一家人。”林老爷子沉重的说道。

    大妞看着林老爷子说：“爷爷，是我们把你们当一家人。可你们根本不拿我们当一家人看。您说就这么几个月时间，二房的对我们大房的做了多少坏事，那一次不是奶奶偏帮，哪一次我们没有妥协，可奶奶呢。还说我们不孝。”。

    “不孝！不孝！不孝！”大妞的声音越说越激动：“奶奶嘴巴一张就出来了，可她有想过我们受得了吗？我们还要不要做人了，这要是不明就里的人传出去了，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淹死。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爷爷，我们就真的这么不孝吗？因为我们不肯饶恕要杀自己的人就是我们不孝吗？因为我们家没有顶梁柱，就全当我们是软柿子。是个人都要来捏一下吗？！”。

    林老爷子不说话，大妞也不逼他，走近他露出自己脖子上的伤痕：“您看看。二伯母下手有多狠，她是想要我的命，我们上次饶过她，她根本不懂得感恩。”。

    “你不是没死吗？”李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这是一个当奶奶该说的话吗？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冷轩立即回了一句。

    “你根本不配做我奶奶，你怎么能想要我姐去死？”大宝也攥紧拳头恶狠狠的问道。

    “大宝。住嘴，别说话！”大妞高声制止。

    大宝受大妞毒害久了。自觉的住了嘴却还是狠狠瞪了李氏一眼。

    林老爷子看着大妞的伤，一言不发，大妞走到二妞面前，拉着她的手，继续说道：“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若是换作是二妞，或是年龄更小的三妞或是小宝呢，他们会不会有我这样的好运气？”。

    “爷爷，你不知道刘氏掐住我脖子的时候，我当时有多害怕，我感觉我要死了，可我还那么年轻，我不想死。我不想再让自己的弟弟妹妹遭受这样的罪了，我们一家要想安静的生活，平安的过日子，只能彻底断绝关系，还请爷爷成全！”大妞跪在林老爷子面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头，便保持着以额触地的姿势。

    大堂上忽然变得很安静，全都看着林老爷子。

    “老头子，不要啊。”李氏急急的开口说道。

    “我同意！”半晌，林老爷子看了眼地上的大妞开口道。

    “多谢爷爷。”大妞说道。

    “谢谢公爹。”张氏也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冷轩很有眼色的去请县令。

    因为有林老爷子在场，即使李氏反对也无人理会，她再怎么横也不过是个被冠了林姓的妇人，出嫁从夫，真正的大事情还是男人说了算，这件事情就变得很顺利，白字黑字写成，双方一摁手印，张氏一家就真正彻底的从林家脱离了出去。她也承诺放过林得寿两口子，帮林得寿还赌债。

    在周县令的见证下，大妞当场拿出一百两银票和十两银子，道：“我说话算话，也请县令放过林得寿两口子。”。

    既然苦主都不追究了，县令也只得下令放人。林得寿两口子虽然只是被打了几板子，但几天的牢狱生活却也是够他们受的了。

    大妞冷眼看着李氏将那银子装好，才跟着一家人走了出去。

    路过林老爷子身边的时候，大妞停下脚步悄声说道：“爷爷，自古慈母多败儿。您还是好好管管李氏和林得寿一家子吧，免得犯下大错。事后才后悔，已经晚了。我知道您一直希望家庭和睦，兄友弟恭，一家子和和气气的生活，可最后呢，还是和您的希望完全相反。我也希望我们家的事情也能给您个警醒。”大妞边说边偷偷把一张叠好的一百两银票放到林老爷子手里，再帮他把手指合拢，攥紧。

    大妞做完这些，看了他一眼就往前走：“您是个明理的好爷爷，却明理得太晚。我敢保证很多事他们都是当着你的面商量的，你明明心里觉得不妥，却还是没有及时出声阻止，您的犹豫，也会给我们带来伤害，甚至比林得寿他们做的更伤我们的心。爷爷，您保重。”。

    林老爷子手里攥着银票愣在当场，呆呆看着大妞一行人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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