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柳镇 第三十七章林秀姑疯了

    张氏这才注意到在角落里狂笑不止的林秀姑，她头发散乱，满身泥污，嘴里无意识的嚷着：“林大妞你个小贱人，终于死了，哈哈哈，柳生哥还是属于我的，我的！哈哈哈……”。

    林秀姑的话语让张氏的心惊跳不止，她居然想杀自己的女儿！张氏赶紧拉着大妞上下查看，只见大妞脸颊肿的很高，满身泥污，但没有其他的伤口，这才放下心来。

    “娘，你快带冷轩去看大夫啊。”大妞急急说道，刚才张氏上山时，冷轩还说了一句话，现在都昏过去了。

    “哎哎哎，娘知道了。”张氏赶忙和杨婶扶着冷轩小心翼翼的下那段坡。

    “小姐，那你呢？”杨婶吃力的扶着冷轩，冷轩本就是个大男人，现在又昏迷了，全部的重量都压在她和张氏两人身上，再加上下雨过后的下坡路更加难走，更是难上加难。

    “我在这守着，杨婶，你不要忘了我说的话。现在赶紧送冷轩去看大夫，一会儿也不能耽误！”。

    杨婶点头，张氏担忧的看了一眼大妞，不过眼前的冷轩处境更加危险，她还是分得清主次。

    两人下了坡，大妞坐到林秀姑旁边，手里紧紧的攥着那块石头，眼里恨恨的看着林秀姑，要是冷轩出了事，她就用这块石头了结了林秀姑给冷轩偿命！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大妞死死的盯着林秀姑，而林秀姑则是自顾自的喃喃自语，一会儿大笑，一会儿大哭。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替大妞的身上蒙了一层油布，大妞回神一看，是杨婶！

    “杨婶你回来了。冷轩没事了吗？”大妞扔掉石头，一把抓住杨婶的手。

    “是夫人看姑爷流血太多，先去赤脚大夫那里上了点止血的药。那大夫说伤得也不是很重，只要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做一个月的针灸就不会有太大问题。”杨婶安慰的拍了拍大妞的手：“现在夫人已经带着姑爷回镇上去了，临走时很担心你，便把我留下来了。”。

    “那……”。

    “大小姐嘱咐的事情，我没忘。”杨婶明白。

    大妞松了一口气，冷轩没事，那么做自己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为他讨回公道。大妞这才发现两手空空，赶紧找到那块带血的石头。扯掉身上的油布包住那件凶器，免得上面的血迹被雨淋掉。

    “大小姐，你说她是不是疯了？”杨婶问道。这人自自己来就没看过一眼，好像还在又哭又笑的。

    大妞一愣，也发觉林秀姑有点不正常，不过就算她不正常，自己也不会饶过她的。她一定要为自己和冷轩讨回个公道。

    “小姐，咱们找个地方避避雨吧，好像还要下好一会儿呢。”杨婶伸出双手替大妞挡住头顶的雨：“小姐都在雨里待这么久了，别感染了风寒才好。”。

    “我没事。”大妞摇头，抬头看着杨婶道：“你也别给我遮雨了，你找个大树躲躲。”。没有打雷。在大树下面躲雨没事。

    “我还是陪着小姐吧。”。

    见杨婶坚持，大妞就由她去了。

    雨渐渐的小了，林家发现林秀姑不见了也赶紧找开了。家里能出动的都出动了，分散开来到处都在喊林秀姑的名字。大妞听到喊声离这里很近，很快就能找来，大妞没作声，林秀姑本人也恍然未觉。仍旧自己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里。

    终于，林得禄最先发现了这里。不过他看到大妞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大妞的脸是受伤了吗？是秀姑救了大妞？可林得禄觉得大妞和林秀姑两人待在一起的气氛很奇怪，不过他并未多想，大声喊道：“爹，二哥，二嫂，我找着小妹了。”。

    闻声而来的三人看到大妞主仆二人脸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一时间都有些沉默，唯有林秀姑不受影响的笑着。

    “爹，你有没有觉得小妹很奇怪？”刘氏是女人，到底心细一些，现在又很安静，自然发觉不对劲：小姑虽然被柳家休了，但也从来没有见到自己不招呼一声过，现在居然在傻乐。

    刘氏这么一说，林老爷子也发觉了，赶紧上前几步，拉开林秀姑脸上的散发，露出了她红肿和有泥污的脸，而林秀姑也像是赶紧不到疼痛似的，傻笑着。

    “这、这是怎么了？”林老爷子大惊：“秀姑，秀姑，醒醒啊，我是爹啊。”。

    “爹是什么东西？”林秀姑偏着脑袋问道：“好吃吗？”。

    林老爷子楞住了，林得寿右手撑着下巴：“小妹这样子好像脑袋不正常啊。”。

    “嘻嘻，不正常，不正常……”林秀姑学着林得寿的动作，重复道。

    林得禄不信，从林得寿和林老爷子两人之间挤到林秀姑面前：“妹妹，妹妹，知道我是谁吗？”。

    林秀姑将右手食指放着嘴里允吸着，满眼里全是好奇：“你是谁啊？”。

    “小妹真的……”林得禄面上难过，却怎么也说不出后面的话。

    “爹，林大妞和小妹在一起，她应该知道怎么回事。”刘氏找到问题的关键，他们来的时候就看到林秀姑和大妞主仆二人，那么明显林大妞是知道得嘴清楚的。

    “对啊。”林得禄的眼里满是激动：“大妞，你告诉三伯，你小姑到底怎么了？”。林老爷子也希冀的看着她。

    “也许是疯了吧。”大妞淡淡的撇了一眼，说道。

    “一定是你！”刘氏指着大妞激动的说道：“一定是你把小姑逼疯的。”。

    “别给老娘满嘴喷粪，你又没看到，凭什么胡说八道。”杨婶把大妞挡住身后，双手叉腰，气势十足的回道。

    “那你解释解释你怎么会和小妹在一起呢？”林得寿不怀好意的说道。

    “等官府来了，我一并解释吧。”大妞还是淡淡的说道，她没那么多口水费那么大劲儿。

    “你……”林得寿语噎，随即又变了口气：“不过也好。你不报官，我还想报官呢。”。

    林老爷子怕林秀姑生病，让刘氏扶着她回去换身衣服。

    “别走。”大妞淡淡了撇了一眼：“我也穿着湿衣服没换，难道我比林秀姑的身子还健壮吗？官府的人马上就来了，你们还是稍安勿躁得好。”林秀姑这十几年可以说是在蜜罐子里生活的，怎么会比缺衣少食苦了十多年的大妞身子更虚呢？

    “大妞，她是你姑，她都生病了，你怎么能这样对她？”林老爷子恼怒的说道。

    “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大妞还是淡淡的说道：“等会儿你就知道她是怎么对我的了，你不用这么急着替她抱不平。”。

    “你怎么跟你爷爷说话呢？”刘氏指着大妞尖声说道：“就算脱离了关系。你们都还是林家的种，这生身之恩大于天。”。

    “这话不是应该对我爹说才对吗？”大妞下巴指了指林得福坟头的地方：“我爹就在那躺着呢，你去当面给他说说。要不。我跟他说说让他晚上找你谈谈？”。

    刘氏神情微变，满脸不甘的放下了手指。

    林得禄早已经在大妞几人说话的时候回家让宋氏熬了几碗姜汤，取了几件宋氏的衣服，林老爷子给林秀姑披上，大妞摇头拒绝了林得禄递过来的衣裳。伸手倒了碗姜汤给杨婶和自己。

    一碗姜汤进到胃里后，身子就暖和起来了，大妞朝林得禄感激的笑笑。不久，终于响起了一大拨人走来的脚步，杨婶往前走了几步，踮起脚尖看了看。道：“大小姐，衙门的人来了。”。

    大妞“嗯”了一声，身子一动不动。

    “三伯。等会儿你不要说话，看着就行。”大妞低声说道。

    林得禄还想问为什么的时候，大妞又说了：“或许你和三伯娘就是我们在柳村最后的亲戚了。你看着就好，不然你两面为难。”。

    林得禄想想还是点了点头。

    只是大妞没想到的是，居然是周县令亲自来了。连忙跪倒在地：“民女林大妞拜见县令大人。”。

    除了傻傻的林秀姑，其他人也赶紧跪在地上：“草民（民妇）拜见县令大人。”。

    “都起来吧。”县令一挥袖子。

    几人谢过。泾渭分明的站在两边。

    浩浩荡荡一大对衙门的人早惊动了柳村的村民，有机灵的村民从自家搬来了椅子，周县令道过谢坐下，看着大妞说道：“林大妞，我们又见面了。”。

    大妞苦笑：“若是可以，民女却不想见大人。”。

    “哈哈，你这话虽然伤人却是个大实话，谁愿意没事被县令老爷召见呢。”周县令笑道：“你家下人说你状告林秀姑故意杀人，可有此事？”。

    “大人，冤枉啊，我家秀姑只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杀人呢？”林老爷子一听就急了，赶紧跪在地上喊冤。

    大妞也跪在地上，给周县令磕了一个头：“回大人，确有此事。林秀姑意欲杀死我，是冷轩出手替我挡了一下，林秀姑就伤到了他，现在冷轩重伤昏迷不醒，这是林秀姑作案的凶器，还请县令大人明察。”大妞把那用油布包好的带血的石块双手捧高过头。

    “这上面就是冷轩的血迹。”大妞补充道，立即有衙差接过大妞手中的东西。

    “大人冤枉啊，我家闺女与林大妞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怎么会出手杀她呢？”林老爷子开口辩道。

    “而且大人请看，现在我小妹神志不清，像是受了巨大刺激一样，她怎么又可能杀得了林大妞呢？而且这是柳村，林大妞住在镇上的，突然出现在这里不是很奇怪吗？我们发现小妹时，她正这个样子和林大妞待在一起，从现场看来，在我们来之前这里有过一番打斗。而林大妞却安然无事，这不得不让我们怀疑是林大妞做错了事，害怕承担责任，才恶人先告状，还请县令大人明察。”林得寿跪倒在地，有根有据的说了一番话。

    “你说得也很有道理。”周县令点点头，对身边的师爷说道：“这凶器先保管好。回衙门再验。”。

    师爷点了点头。

    大妞倒是对林得寿高看一眼，却还是冷冷的笑了，她面对周县令磕了个头，说道：“大人，可否容民女说两句。”。

    “你说。”。

    “谢大人！”大妞磕头，再转向林得寿道：“今天清明，我回来拜祭我爹，我爹的墓地在这里，我出现在柳村有什么不对吗？”。

    林得寿楞了一下，他的确忘了这茬。给大妞一个把柄，他不情愿的点点头：“对。”。

    “那么林秀姑一个媳妇子出现在这里对吗？据我所知，她的婆婆已经去世。难道不应该先拜祭她的婆婆吗，你怎么解释她出现在柳村呢？”。

    这毕竟是家丑，林得寿看了看林老爷子，林老爷子缓缓开口：“秀姑已经不是柳家的媳妇了。”。

    众人哗然，这才多久啊。一个多月吧。好奇的众人纷纷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大妞的猜测得到证实，她转向周县令：“回大人，林秀姑想杀民女就是因为她被休这个原因。”。

    “你胡说，你是看小妹神志不清，想蒙骗县令大人。”刘氏激动。

    大妞充耳不闻，给周县令磕了一个头。道：“大人，这原本是只是小事，但涉及到人命。民女就不得不说了。”。

    于是大妞把大嘴婶说亲，大嘴婶被王媒婆激将，王媒婆抢亲的事情一说，众人哗然：原来做小姑的还抢了侄女的亲事啊。

    “你胡说！”是李氏的声音。

    “我有没有胡说，大人传大嘴婶和王媒婆来一问就知道。”大妞底气十足。

    众人是相信了十之八九。这两人不对付，背地里掐架的事大家也都知道。

    传讯而来的两人哪见过这种阵仗啊。一五一十的说了，和大妞说得分毫不差。

    “你这个缺心眼的媒婆子。”李氏上前一把揪住王媒婆的头发猛的往下拽：“你搞鬼陷害我女儿，老娘跟你拼了。”。

    “我没有，没有，我混这口饭吃的，守口如瓶，根本就没跟别人说起过，一定是大嘴这个婆娘传的。”王媒婆被拽得疼很了，立即把脏水泼到大嘴婶身上。

    “你别胡说，要是我说的，早就传开了，林秀姑的婚事怎么还能成？”大嘴婶反应迅速。

    “你们把他们给我拉开！”周县令怒斥：“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一分开李氏和王媒婆，李氏就将矛头对准大妞，她显然听进去大嘴婶的话：“那就是你了，你这个祸害！”。

    “要是我说的，她林秀姑还能顺利的嫁过去吗？”大妞冷笑反问：“我在他们成亲前那么几个月都没说，怎么还会在他们生米煮成熟饭的时候再说？”。

    “这就是你高明的地方，你是对我们不满，想报复！”李氏像个疯婆子似的说道。

    “都给我安静一点！”周县令没有带惊堂木，只得靠嗓子喊。

    可是现场好像完全失控了一样，没人听周县令指挥。

    “到底我们有没有说你心里清楚！你倒是说说看，林秀姑为什么被休了？”大妞懒得解释，直接打蛇打七寸。

    “我……”。

    “你们不敢说是吗？”大妞逼近了一步：“那我来告诉你，就是因为他们小两口吵架，柳家小子说了句‘早知道我就娶林大妞了’，林秀姑就要杀我！”。

    “不是，才不是！”李氏挥舞着手：“你们别听她的，她胡说八道，我们家秀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不是，真的不是！”。

    李氏尽量让自己的脸显得真诚，可她心里焦急，怎么做得出来。她拉着林老爷子的手，道：“老头子，快，快跟他们说，林大妞都是骗他们的，快啊。”。

    “现在我妹妹神志不清，你说什么都是你有理了。”林得寿帮腔。

    “那不如大人派人去林秀姑的耳边说说我的名字，看看她有什么反应。”大妞说道。

    “他连我们都不记得，怎么会记得你？”刘氏道。

    “她恨不得杀了我，怎么会忘记我呢？”。大妞淡淡的嘲讽道：“不如我证明给你们看。”。

    “林秀姑，你还记得林大妞这个名字吗？”大妞蹲在林秀姑的面前，用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声音问道。

    一直很安静的林秀姑忽然狂笑起来：“那个贱人死了，被我杀死的。哈哈哈，她再也不能和我抢柳生哥了，柳生哥是我一个人的，你，你也不准抢，不然我打死你哦。”林秀姑随手抓起一块泥巴，警惕的看着大妞。

    大妞满意的听到周围惊讶的吸气声，转而安抚林秀姑：“我也很恨林大妞呢，你是用什么杀死她的，还记得你是怎么杀死她的吗？”。

    “她要走。我不准……”林秀姑扔掉土块，抱住自己的脑袋拼命回想：“我拿了块石头……有个男人……护她……踢了我一脚，呜呜。好痛。”林秀姑指着自己的胸口，“好痛，这里好痛！”。

    “大人，这样够了吗？”大妞看着周县令说道：“我要走，是她拿起那块石头从我身后砸来。冷轩伸手替我挡了一下，我才没有丧命的。”。

    “大人，我妹妹都疯了，她的话算不得数的。”林得寿还是有点见识。

    “对，对，对！”李氏连连附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要杀我的时候。可是清楚得很。”。

    “一定，一定……”李氏急忙找借口，瞅到林秀姑的脸忽然有了主意：“一定是你打她。她害怕才要自卫的，对！自卫！”李氏紧紧咬住这个词。

    “我这小身坯打得过林秀姑吗？”大妞嘲讽道：“还需要自卫？”。

    李氏语噎，刘氏却接嘴：“不是还有个男人帮你吗？”。

    “对！你说的有个男人护你！”李氏像是抓住了大妞的把柄，激动的说道。

    “刘氏，那个男人你也认识。上次大街上他那一脚，你还有感觉吗？”大妞瞥了眼刘氏。

    刘氏低下头。那天那脚，她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这么些天，她的胸口还隐隐泛疼。

    “林秀姑的身子可比不得你，你说要是她挨了一脚，还能有精力来杀我吗？”大妞接着说道：“若是冷轩出手，那我还用挨好几个耳光吗？”。

    “也可能是你自己打的啊。”刘氏狡辩。

    “你可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啊。”大妞摇头：“若是我证明我这脸上是林秀姑打的，你又怎样，是不是让大人治你个包庇的罪名？！”。

    “你敢？！”林得寿怕大妞真的有办法证明，那自己的媳妇就吃亏了，开口帮腔：“我小妹已经疯了，你就是被打也是白挨了。”。

    “大人，这件事情您是否清楚了？”大妞没有搭理他，直接问周县令。

    “我想本官和柳村的百姓都清楚你的冤屈了。”周县令点头：“可林秀姑疯了，本官也无法判她的罪。”。

    大妞急了一下：“那不是杀了人也不用偿命了？”。

    周县令怔了一下，还是点点头。

    大妞眼角的余光瞥见李氏几个脸掩忍不住的窃喜，心里冷笑，就算治不了罪，她怎么会让他们好过？大妞看着柳村的百姓说道：“大家可听清楚了，现在林秀姑疯了，做什么事都不用负责任。你们可要小心自己的小孩儿和财物，万一伤着了或是丢了，也千万不能找上门哦，人家杀了你没事，你杀了人家可是要偿命的哦。”。

    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防备的看着林老爷子一家，大妞说得没错，周县令的话他们也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林秀姑就是柳村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定时炸弹，威胁着全村人的生命。

    “老林啊，我看你还是把秀姑送到庙里去吧，让佛祖好好度化度化她。”。

    “是啊，林叔，我家孩子还小呢，可经不起吓。”。

    ……

    这种事一有人开头，后面的人就好说了。大妞冷笑着看林老爷子应付着这些人，没有心思再听下去，她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回去看冷轩。

    可刚一动步，眼前一黑，人就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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