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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荒原野栈(中)

正文 

    “这棵灵芝,是很多年前,我带着江儿,也就是我的儿子,你的哥哥洪江逃难。有一天我们来到了一座山上,那座山十分陡峭险阻,渺无人迹。因为山下有很多见到汉人就杀的蒙古兵,我们就打算攀越这座山过去。那时候我才三十几岁,年轻,你哥哥也才十六七岁,我们体力都比现在好多了。攀援到山顶的时候,在很陡峭的崖缝间,我和你哥哥发现了这株灵芝。当时我正好有个隔一段时间就头疼的毛病,但是买不起药。见到灵芝后,江儿死活采下来给我治病。结果到最后灵芝采到手的时候,悬崖上忽然窜出了一条婴孩胳膊粗细的大花蛇,吐着长长的信子向江儿爬过来。江儿见到蛇,当时被吓懵了。我也吓得不行,哭喊着让他快点回来。但是悬崖本来就难上,在危机的情况下,要想稳稳当当、顺顺利利地全身而退谈何容易呢?”谈起很多年前的旧事,干娘仍然很激动,可见这件事曾经在她心里引起了不少的撼动。

    干娘叹口气,继续说道:“听到我的呼喊,江儿才明白过来。可是这时候,已经很晚了。大花蛇吐着信子向江儿的脸上伸过来,眼看就要挨到他额头了。我们以前在老家,经常听说这样的事情,就是某家的孩子因为饿坏了去树上摸鸟蛋,当摸到鸟蛋准备下来的时候冷不防的爬出一条蛇窜见他的嘴里,然后刺溜一下滑入到他的肚子里。这样往往等到这个孩子被发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副躯壳了。江儿也害怕出现这样的情形,因此他也不管有没有危险了,扭头就像悬崖底下跳去,然后整个人就再也看不到了。那条蛇见江儿跳崖,也就爬走了。我跑到悬崖边,趴下往下一看,只见下面烟雾茫茫,深不可见底,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我呼喊了半天,都没有人应我。我心里想着,江儿多半是活不成了。但是我又不甘心。就去找通向悬崖底的通道,一直找到晚上都没有找到。我趴在悬崖上面哭,当时心里也不想活了。正在我绝望的时候,忽然有人喊了一声娘,我抬头一看,竟然是江儿从悬崖下爬出来了。”

    干娘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听得我惊心动魄的:竟然有这样的事,简直就跟以前电视连续剧里看的差不多啊。可是我心里一想,我自从穿越到古代以来,九死一生,屡次逃难,经历的事情,不也和电视剧里的差不多,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吗?

    干娘笑道:“丫头,是不是吓到你了?”

    我说道:“没有哪。干娘您继续说,接下来怎么样了。”

    干娘接着说道:“我当时看到我的江儿,欣喜若狂,我心里说,不管他是人是鬼,我总算有儿子了。我连忙把他从悬崖边上拽上来。他身上好几处血痕,脚上正汩汩流着血,手里还握住这棵老灵芝。我当时一见,就心疼的流泪了。忙找了一些止血草给他敷上。他还是疼的打哆嗦,我猜他多半是骨头折了,就约莫着帮他接骨,敷上草药,用衣带把给他正骨的地方绑起来。到了后半夜,江儿疼的差些了。这才告诉我,原来他跳下悬崖后被一棵老树挂住了,害怕过后就自己爬了上来。快爬到崖顶的时候,因为太累了,一个不小心,又重重的摔了下去。摔到七八丈下的一块大石头上,脚碰到石头尖,出了很多血,而且还弄骨折了。江儿惦记着我还在悬崖上面,就一心想活下去,他忍着骨折的疼痛继续往上爬,终于爬了上来。”干娘说到这里,笑道:“现在回想起来,我还觉得江儿是个很勇敢的孩子,是我们洪家的骄傲。”

    “嗯,是啊!干娘,哥哥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也有个哥哥,叫王大王,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呢。等您讲完了我把王大哥的故事告诉您。”我说道。

    干娘点头赞同,继续说道:“我和江儿在那山顶上住了三天,江儿的脚还是没有好的迹象,而且看上去要化脓了。这时候,我们带的干粮也吃的差不多了。我想不能这么着下去了,我们必须走,走到有人有药铺的地方去,说不定江儿的腿就有的医了。接下来我们开始下山。我背着江儿走。那座山,就是平常时人翻越也是险阻重重,何况是我背着一个半大小子呢。这一路上真是难走啊。几次遇到危险,差点掉到山涧里面。待到后来,江儿不肯让我背了,坚持自己走。我也实在没有力气了,就只好扶着他一起走。等到我们走下山来,走到镇上的时候,已经是四天后的事情了。那时候我们又累又饿,幸好身上还有一点钱,就找了一家小客栈住了下来,住店吃饭的钱是有,可是给江儿请大夫看病的钱是没有的。我想到把灵芝卖掉。江儿却早就瞒着我把灵芝藏起来。他跟我说:‘娘,我自己的脚我比谁都清楚。现在都这个样子了,就是大罗神仙的仙丹也救不了我的脚了。我们何必为此再浪费钱呢。灵芝就留下给您治头疼,或者在我们走投无路的时候卖掉救急吧。’我不同意,却找不到灵芝卖钱,无计可施。这时候,江儿的教脖子上已经烂了一个茶碗大的伤口,流脓流血不止。我只好每天给他用清水洗脚,用山草药敷。谁知道过了一个多月,江儿的伤口竟然愈合了,只留下一个很吓人的疤痕。骨折也好了,可以下床试着走路了。不过从此后,江儿也成了个跛子。这就是这棵灵芝的来历啊!孩子。”

    干娘说道最后的时候,几乎老泪纵横了。我忙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心里很是恻然:为什么这样悲惨的事情总是发生在好人身上呢?

    等到干娘的情绪好些了,我也慢慢的把我的事情告诉了她。从苏府到七里屯到荒原丛林到现在,我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漏下。干娘听了,也是唏嘘不已,对王大哥的忠肝义胆和含珠的有情有义十分赞赏。

    我们说了这么多话,夜已经是很深很深了。但是哥哥还没有回来。

    干娘对我说道:“孩子,你的遭遇这么坎坷,难得心地还这么善良。我们两个遇到,也是难得的缘分。干娘看你身体病成这样,再下去可不得了。干娘把这棵灵芝熬成药,你听话喝了,喝了后病会好起来的。”

    我一听说干娘要把哥哥好不容易才采到的灵芝给我熬药治病,忙摆手大呼不行,让干娘自己煎了治头疼。

    干娘语重心长地说:“孩子,干娘已经这么一大把年纪了,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干娘这么多年的头疼都熬过来了,也不在意少这么一副药啊。”

    我死活不肯,但是干娘却不容分说,去厨房熬药去了。

    过来一会,我就闻到清香扑鼻。没多久,干娘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灵芝汤出来,硬逼着我喝下。我怎么也不肯答应,以至于干娘后来生气了。

    我说道:“干娘,我们一起喝吧。要是您和我一起喝,我就喝。”

    干娘这才笑道:“你喝吧!丫头,我这后面厨房里还留了半碗呢。不信你过来看。”我这才听干娘的话把灵芝汤给喝了。

    灵芝汤入口稍微有些甘苦,但是却别有一种清香。喝完之后,我顿时觉得整个人精神了好多。

    我说道:“干娘,我喝完了。您也去喝点吧。”

    干娘笑道:“这么丁点大一棵灵芝,能炖多少汤呢。傻丫头,我刚才是为了让你喝,骗你呢。”

    我看着干娘,心里说不出的滋味。这个世界上坏人的确不少,可是好人更多。尤其是这些最平凡朴实的人,他们往往是最好的好人。

    干娘接着说道:“丫头,你现在和含珠丫头也没有地方去了吧?要是不嫌弃,你们两个就和干娘一起住在这客栈里做个伴吧。”

    我刚要答应,忽然想起汪显和苏靖远的那些追兵,心想绝对不能连累干娘和哥哥。就对干娘说道:“干娘,我也想和您住在一起,有个娘疼自己。但是含珠妹妹一心想回泸州老家,我要陪她一起回去,所以不能在这里孝顺您了。等过段日子,我们安顿下来了,再回来看您和哥哥。”

    干娘听我这么说,答应着,也就不再勉强了。

    外面起了大风,风吹过窗棂,发出呼呼的声音,就像鬼哭一般。

    房子里忽然沉寂下来,我和干娘都没有说话。因为我的干哥哥洪江都现在还没有回来。

    深重的忧虑开始在干娘的脸上堆积,而且越发的深重了。

    “干娘,您要是担心哥哥的话,我们不妨打个出去找找他吧。”我看得出干娘的担心,对她说道。

    干娘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于是我们换上厚厚的衣服,找了两块火匣子走出去。

    干娘在前面带路,我在后面跟着。还好,外面皓月映着寒雪,天地间十分明朗,不用火也可以看得清楚东西。不然的话,这么大的风,就是打火也会被吹灭的。

    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前面果然是一座山。那座山并不是很高,也不陡峭,而且山上有路,看上去应该是经常有人走的。

    我们沿着山路往上走,寒风吹在脸上,如同刀割,又灌进领子里,让人浑身冰凉。山路虽然不陡峭,却因为下雪未化的缘故,十分滑,要是不那么小心,走几步就会重重摔一跤。

    我扶着干娘刚走出了没多远,映着月光,映着月光,看到有一个人赶着一辆马车下山来。

    “江儿”,我还没有说话,干娘早已经认出了她的儿子,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娘!”那个人也打着马车走到近前,责怪道:“天寒地冻的,你怎么出来了?”

    干娘却没有理会儿子的嗔怪,只是一个劲地说:“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说着,留下泪来。

    这时候,洪江才看到我,问干娘到:“这个姑娘是----”

    干娘边抹眼泪边笑道:“这个是我才收的干女儿,你的干妹妹小眉。”

    我笑着叫道:“哥哥!”洪江也笑了,笑容十分憨厚。这个汉子看起来有三十六七岁,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老实实在的人。

    干娘笑道:“好啦!好啦。走,我们先回家去再慢慢说。”

    于是我和干娘坐上马车,哥哥赶车,一起回客栈。

    回到客栈,我和哥哥去搬卸车上的东西。哥哥的脚是跛的,走起路来一歪一扭的,但是力气却十分大。干娘忙着去煮了粥和饭菜端上来。我也觉得冷,就跟着一起喝了一碗粥。

    干娘这才问哥哥道:“江儿,外面的马和车是哪里来的?娘教过你,不管再穷,都不可以拿别人东西。”

    “不是拿别人的。”哥哥闷闷地回了一句。

    “那是哪里来的?你带的钱不够买马和车哪。”干娘追问道。

    哥哥这才道出了缘由。原来他买了货物,背着返回的时候,在山脚下看到了一匹马拉着一辆车,马屁股上还插着一把匕首。

    “就是这把”,哥哥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一把精光噌亮的匕首。

    他把马屁股上的匕首拔下来,又赶着马回去镇上让兽医给马治伤。上好药后,这马已经和他十分亲了。他就赶着马车往回走。谁知道山路上的雪,夜晚凝的十分厉害,路就很打滑,赶着马车反而更不好走。因此就一直耽搁到这么晚才回来。

    “啊!这匹马就是我和含珠妹妹赶的那匹啊”,我喊道:“当时没有办法的情况下,是含珠妹妹在马身上插了一把匕首,马受伤跑了的。可是我没有想明白,它怎么能翻山越岭跑到布尔他镇去了呢?”

    “应该是从山脚跑过去的吧!绕了一圈吧。”哥哥说道。

    “那哥哥你每次去布尔他镇为什么都翻山越岭,而不走山脚的路呢?”我还是大惑不解。

    “傻丫头,要是徒步从山脚绕的话,就要多绕一个大圈,要走好几天呢。而且下过雪后,那里的路比山上还难走些。”干娘笑着说。

    “不过这下好了,我们有了马车,以后想去布尔他镇就很容易了。”洪江哥哥有些兴奋地说道。

    “哪能这样哪?江儿,马还是要还给你妹妹,要不然她和含珠两个丫头徒步往泸州走,要走地何年何月?这么些年了,我们娘儿俩没马没车,不是照样过得很好吗?”干娘略带嗔怪地说道。

    “嗯”,哥哥闷着头答应着,他是个老实人,沉默寡言,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我看得出他也是个很善良的人。

    我们又聊了一会,就各自回房间里去睡了。

    干娘本来安排我和含珠妹妹一起睡,后来见到含珠妹妹睡着大半宿了,怕我把她吵醒,就让我自个儿去一间房里睡。

    我去睡觉的时候,天就已经快亮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感觉房子里有女人在低声的呜咽,但是当我掌上灯,睁大眼睛四处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发现。我心里无端就想到了鬼,先把自己个儿吓唬的不轻。

    天色才明的时候,我才迷迷糊糊地睡着。这时候,我又隐隐约约地听到了外面有人在争吵,说什么灵芝之类的。开始吵的有点凶,到后来声音就被刻意的压低了。

    我睡醒的时候,天色已经是大亮了。外面的阳光依旧很好,透过窗棂照进小屋,整个屋子就就暖烘烘的。

    也许是吃了那棵老灵芝的缘故吧!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多了。我穿上衣服,走出房间,才发现偌大的一个客栈里竟然一个人也没有。我又跑到含珠睡的屋子里,发现她竟然还在酣睡。我看她睡的那么香,不忍心吵醒她,只好一个人跑回我睡觉的屋子里。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一进来这间屋子,我就觉得阴森森的,心里有一种毛毛的感觉。

    在这个荒原上,我是辨不清楚方向的,因此也没法从太阳看出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实在是无聊,我想:不妨我也再睡一会吧!让体力更充沛些。睡到干娘和哥哥回家,我和含珠就和他们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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