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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戾九霄 第十一章(大结局)



    “小东西真的愿意看么?”月殇又低喃了句,双眸定定的望着洛汐。

    他的声音很轻,可那气势绝对迫人。长腿一迈,提步就向洛汐逼近。

    洛汐不由自主便往后退了两步,眼神若慌乱的转动扫向四处,对月殇此刻的咄咄逼人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她以为他至少要垂死挣扎一番,即便是做做样子也不该是现下表现的这般爽快。这样的月殇,是她始料不及的。

    理智上而言,她自是要看的,为什么不看?他以前就威胁过她,若是要摘下他的面具,必须要嫁给他。搞得她一直都不愿去碰触他的禁区,索性最后便遂了他的愿。

    那现在好不容易,没有这个前提条件了,她为什么不看?

    痛痛快快的揭下那张碍眼的古朴面具,把她心里一直以来的疑惑给解了,岂不是很好?

    可,可为什么她会有心慌的感觉。为什么她会觉得面具揭下以后会有很多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将发生,会有很多事情将超出她的把控?

    在临近这一步的关键时刻,她居然会想到逃避,会想要拔腿就跑!

    “愿……愿意,有什么不愿意的?”心中慌乱,嘴上却逞着能。洛汐拼命抬头,试图不被月殇那越靠越近,俯身而下的高大身影给镇压住自己的气场。

    “那小东西亲手摘去面具,可好?”月殇几近整个人都贴在了洛汐身上,鼻息相触,互相交融,那一张历来神秘不容人接近的面具脸就这么大喇喇的摆在她触手可及的位置。

    “……”洛汐不由得屏住呼吸。

    一定要逼她这般紧么?

    哼,亲自就亲自,真以为她怕了不成:“你可不要后悔!”

    腮帮子气鼓鼓的咬住,带着三分赌气,三分试探,三分决心,以及一分的恼羞成怒……

    洛汐终是决定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如她所预料的那般。

    何况那人都不怕,她有什么好怕的。是他对不起她的,不是么?

    “嗯,一定不会后悔!”月殇低沉一笑,笑声如浓香的美酒,带着醉人的芳香。话回得更快,语气更是前所未有的轻柔坚定。好闻的墨竹清香夹杂着些许别的淡淡的味道,一度向洛汐扑面而来,就如他这个人给她的感觉一般,强势得不容有拒绝的余地。

    靠,这可是他自己说的,不看白不看。

    洛汐心中一堵,垂在身侧的素手一撩,抬起便向月殇脸上的面具袭去。眼看着纤细若无骨的白玉素指就要触碰到面具,远处却有沙沙声传来。

    紧接着,一道恭敬不乏怯懦的声音,便划破这方逼仄的气氛:“启禀殿下,老爷和夫人已经回来,这会儿正在前厅等候殿下。午膳也已准备好,此番特命奴才前来唤殿下去前厅一聚。”

    呼呼~果然不负她那有心的一顿啊~

    不知为何,洛汐竟然觉得这道普普通通还略带点卑微的男仆之音好比天籁,瞬间把她于水火之中拯救了出来,很有“死里逃生”的幻觉。

    心里不知不觉便松了口气!

    洛汐暗地里恨恨的鄙视了自己一番,却眸色大定。手悠悠放下,对月殇双手一摊摆了个很无奈的姿势:“主人有请,莫敢不从。留着下次吧,这会儿吃饭要紧!”

    微微一笑,表现得甚是从容得体,丝毫看不出她丁点儿的心境。绕过月殇,洛汐抬脚就向听雨楼的院门迈去,对着前来禀告的奴仆笑的相当和蔼可亲:“本殿知道了,你且前方带路!”

    说她懦弱也好,说她软弱无能也罢,总之,面对那唾手可及的答案,她还是选择了怯步……

    月殇望着前方不过须臾便已离他有十步之遥的倩影,也不知是想到了何事,突然便是会心一笑。那笑,如朝阳映雪,顷刻便镌染出五彩斑斓的霞光,其光之灿烂,比十里之外桃林深处盛开的桃花,开得还要艳丽迷人。

    尽管她已经很小心的伪装了自己的情绪,但他是谁?

    一起相处的时间何其之久,他对她的了解何其之深,之于她的小动作又何其熟悉,岂会看不出她的异样?

    这,真是一个绝好的发现呢……

    “小东西,等等我,我们一道去!”低沉悦耳的醇厚男音透着为人所觉的愉快,月殇大步迈开,三两步便追上了洛汐。

    高空下投射出七彩的阳光,照在那对相携而去的男女身上,男子时不时的侧头与女子说些什么,女子始终淡定的一往而前,目不斜视。

    然而,这样的背景,便如倾世画师手中神来之笔一笔而就的写生图般,竟是如此的和谐,温馨。

    风过,鸟语花香,今日天光委实晴好。

    当洛汐和月殇两人步入前厅之时,厅内已经七七八八的站满了人。

    洛汐大概的浏览了一遍,发现除了坐在上首的花晨夫妇外,其他的,她是一个也不认识。

    当下眼皮不动声色的跳了一下,暗叹这阵势可真大,当真是老老小小一应俱全。莫不是七大姨八大姑的全都来齐了吧?

    一想到待会儿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洛汐便有些头疼的按了按眉心。

    不知道她最讨厌这些麻烦的礼仪,复杂的规矩么?要不当初也不会给那赫连老妖婆找出那么多不喜她的借口来……

    她倏地就停在了门槛处,不再向前而去。看那眉心皱起的山丘,似乎很想立刻掉头就走。

    月殇眼里光芒一闪,推了她后腰一下,她不动。

    再推一下,她还是不动。

    心下觉得好笑,却觉得这个样子的她很有朝气,十分的可爱。当下便眯着一对若莫晕染的凤眸,对着洛汐耳边吹气:“小东西不要告诉我说,你是害怕这样的场面哦?不过你若是大方承认,我也不会笑话你的。”

    洛汐霍的一下转头过去瞪他:“谁说本小姐怕的!”

    靠,个死月殇!

    还说不会笑话她,那话中字里行间的笑意几乎就要溢满整个房间,当她听不出来呢。

    “哦,不怕啊,不怕那就进去啊!杵在这干嘛,你就是在这待上一个时辰也填不饱肚子!”幸灾乐祸的打趣,月殇双手环胸,像足了一只正在做坏事的狐狸,狐狸尾巴还一摇一摆的昭告天下他确实用意不良。

    “切!激将法对我没用,别想激人。我只是想等大家静一静再进去,又没说不进去。”不吃他那一套,洛汐反驳得十分之有气势。镇定自若的模样,似容不得人不信她就是这般想的。

    怎料,天公不作美。

    她这边的话一落,厅内水玲珑的呼唤便已然响起:“可是汐儿到了?到了怎的不进屋,快,快过来给祖母好好瞧瞧最近可否瘦了。”

    心下咯噔一跳,洛汐心中立时哀嚎遍布:惨了!

    似是为了应她的心声,场面立时安静得可闻落针之声。大家的动作有如训练好的一般,唰的一下,一排排视线精准而气势宏大的就向他们两人洗礼而来。

    洛汐真真是恨不得把月殇的皮给被剥了!

    想来是她适才和月殇斗嘴的动静,被一直就在关注她是否已到的水玲珑察觉到了。于是那老人家一激动,就开了大嗓子,大唤了出来。

    “……”洛汐纠结,这回她就是想跑都跑不了了。

    噗呲!

    月殇在一旁吃吃的笑了两声,也不管洛汐的脸色有多黑。待腰间的软肉被洛汐不着痕迹的掐上一把再一把,方才停口。可那眉眼里的笑意,是如何也散不去的。

    洛汐干脆也不再理他,迎着众人如激光般热烈的视线,步伐从容的迈进了‘人满为患’的大厅,目的明确的走近餐桌:“来得有些晚,真是失礼了。可是在等我用膳?那便上桌吧,饿坏了大伙儿的肚子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既然是认亲宴,她也没必要摆架子,本殿本殿的自称。看花晨夫妇的语气,便是没有刻意的疏离与尊敬,在这点上她还是有丝丝满意的。

    但她也不会刻意的讨好,本就不是她心里认定的亲人,她必不会自降身份。

    瞟一眼身后亦步亦趋跟着她的月殇,洛汐也不打算介绍。反正那人脸皮厚,想来也用不着她多此一举。

    她试图以这样一种方式来逃避这冗杂的认亲仪式,只可惜现实并不会因此而轻易的放过她。

    “汐儿快到这里来,让祖母给你好好介绍介绍咱们府里的人,这都是嫡亲的家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可马虎不得。”水玲珑见洛汐没到她跟前也不介意,当下便走下主位来到她身旁,上前就拉住她的一双玉手,嗔怪的拍了拍,显然已是猜出了她的用意。

    花晨在一旁边撸胡子,边点头应和:“是这个道理,汐儿不要害羞才是。这可都是你的舅舅、舅母以及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自家人。”慈爱的眼光落在洛汐身上,花晨也踱步下了主位,抬手便抚了抚洛汐的发顶,一下又一下,动作亲昵毫不显生疏,“最近身体恢复的可好?怎么瞧着还是这么瘦,待会儿可要多吃点。”

    “……”洛汐发现她今天无语了很多次,这一个二个的,是哪知眼睛看到她害羞了?

    她有害羞么,有么,有么?

    再则,为什么她这所谓的祖父祖母这会儿和在汐颜殿的差别这么大?怎的突然就和她这么“熟悉”起来,貌似他们才见过一次面吧?

    还老叫她吃,她哪里瘦了,这可是很标准的身材,难不成是她的审美观与大家不同?

    心里首次对自己的审美观点产生了点点疑问,洛汐嘴上却也不落下:“嗯,恢复的很好,已基本痊愈。外……祖父,祖母先上座吧,大家边吃边聊岂不更好。莫要因为我一个人便让大家空着肚子,我们大人饿一会儿是没什么事,可表弟表妹们还小呢!”

    最重要的是她可以得过且过。

    “呵呵,汐儿这番话倒是在理。娘亲父亲,你们就别为难汐儿了,饭桌上确实更好说话,大家也更容易亲近。”一道中气十足的男音霍然插进来,顺口便接上了洛汐的话,非常给她的面子。

    真上道!

    洛汐心赞,听音辨位,眸光一转,便见适才说话的男子已大步从人群中跨出。

    看上去约莫四十左右的年纪,眉目阔朗,英气逼人。一袭宝蓝色锦缎长衫,配宝石蓝丝质腰带,脚踩黑色软底镶金边云鞋,从上到下显得很是干爽利落,实打实的帅男一枚。

    洛汐正想开口问问“这位大叔是哪位舅舅”,便见那男子大掌一探,顺手便把她按在了座位上,接着他自己也很直接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一通动作下来,可谓一气呵成,委实不带丝毫气喘停滞的。如此的豪爽脆性,不禁让洛汐再次微微侧目。

    “呵呵,老大就是这脾性,性子粗野的很。汐儿莫怕,这是你的大舅舅花泽。”水玲珑抿嘴笑笑,拉着花晨也坐了下来。

    洛汐想说她不怕,真的不怕!

    就是肩膀被拍的有点痛而已!

    “哦,原来是大舅舅啊,洛汐见过大舅!”礼貌的微笑点头,算是全了礼数。

    “哈哈,娘亲就是偏心啊,为汐儿介绍了大哥怎么都不引荐引荐儿子一番,儿子可不依啊!”又是一道轻快的男音,声音儒雅也温煦,明明是略带调皮的话语,却被他诠释出温润如玉的质感。

    男子身形移动,眼看着就要在洛汐的另一侧坐下,与花泽形成包围之势把洛汐夹在中间,却见月殇动作更快,长腿一勾身子一矮,便落落大方的占据了此位。

    洛汐目光平静,点滴不显意外,脸上的笑容也始终优雅。

    可那心中却不是那么回事儿,早就开始对月殇吐槽:这都是和赤炎尊他们练出来的经验,简直就是驾轻就熟。

    眼尾的余光瞄到男子握扇的动作似乎僵硬了些,那瞪着月殇的眼珠子差不多便要脱眶而出,可见他对某人的无赖行为感到相当的不可置信。

    洛汐其实很想对这个不知是哪位舅舅真诚的说上一声:您老是没看见他更无耻的一面!

    只是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也就是想想而已。

    那厢忍了再忍,最终还是没忍住的男子,终是悠悠开了口:“这位是?”

    他没办法只得委曲求全的坐在花泽身侧,可那双向来暖阳四射的黑眸,此刻尽是冰刀,嗖嗖嗖的就向月殇飞射而去。

    在场的根本就无人见过月殇,岂会认识他?

    不过都说凡事均是有例外的。此前月殇在宫中闹出的动静实在不算小,但凡在花间宫殿里走动的,便是再耳目不聪也当有所耳闻其事迹一二。

    而花府三少,便是那个例外。

    “莫不是无极宫的月殇宫主?此番前来我花府做客,怎不通知‘小可’一通,也好备轿相迎,现下岂不是显得我花府无礼?”来者虽用的是疑问语句,但语气相当笃定。

    花府三少花钥统领花间皇宫白衣护卫三千,此前也是他每天一早把拜帖送去汐颜殿的。即便他没见过此人,但看其做事风格,便也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花钥这通话说得委实不算客气,听上去是他把自己和花府的位置摆得很低,可面话里话外的讽刺,在场的有哪个听不出?

    一个长辈对一个晚辈用“小可”二字,这意味可就深远了!

    花晨抚着胡子的手顿了一下,不咸不淡的瞟了花钥一眼,却也没说什么怪责的话。

    他当然不会说什么,自家的儿子当然得自己护着,难道还要当面拆他的台?何况他对这月殇本来就不喜,若不是碍于大局,他岂会放这么危险的一个人物在他外孙女儿的跟前。

    水玲珑始终都是笑吟吟的望着洛汐,当这边暗潮汹涌为空气,可着劲儿的无视。

    其他人也很给花钥面子,花钥话一落,不管男女老少,全都用可穿透性目光来回扫荡月殇,那场面,可想而知。

    洛汐不着痕迹的来回巡视了一遍众人表情,暗叹:好家伙,花府的人很齐心啊。真心护短的狠,月殇这一不小心犯了众怒,现在怕是惹得大家要对他群起而攻之了。

    看好戏的眼神戏谑的睨向月殇,洛汐很想看看此人将会作出何反击。

    然而,纵使她千算万算,都算不到那人,总是能给她如斯的‘意外惊喜’!

    她心中的小九九才刚盘算完,便感觉到置放在桌下的大腿突然就落下一个异物。暖暖的,还骨节分明。那物还不安分,在她腿上捏一捏,揉一揉,有慢慢向着腿弯处下滑的趋势。

    洛汐心内一惊,脸上有红云腾起的迹象。心中止不住的大骂这厮色胚,这个时候还不显安分。

    难道他知道她怕痒?因此专门挑了个这么个敏感的位置?

    心中大为关火,可到底是忍不住那股痒劲儿,樱唇一张,呵呵声便逸出了口。

    而这事还没完,月殇很会抓时机,在洛汐张嘴笑出声的那一刹那,手心一带,洛汐整个人便向他倾了过来,月殇立马伸手去接:“慢点慢点,不急在这一时嘛,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嘴上是这么说的,那双手却是把洛汐的纤腰搂得死紧。

    洛汐双眼“腾”的一下就升起熊熊火焰,丫的她这算不算坐实了众目睽睽之下对他投怀送抱?

    他这简直是无声胜有声!

    不费多少口舌就把花府众人向他递出的利剑给一一拨了回去,且拨剑的那只手还是她。他倒是脑袋转的快,这么快就摸清了花府里大家的脾性,生生把她拿来做了挡箭牌。

    不负她所料,一触即发的氛围一下子就诡异了起来。

    花钥与花澈(便是被月殇抢了位置的那一位)对视一眼,此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还能说什么?

    自家宝贝用实际行动帮那厮解围,不就是告诉他们人是她请来的?若是他们再责问下去,那岂不是打了汐儿的脸!

    可两人这样的关系……

    “哈哈,大家都别顾着玩闹了,这菜肴再不吃,可就真得凉了,来来,都动筷吧!”花晨没给大家太多的时间去疑问,大笑一声,率先便夹了一道看上去色泽极为鲜美的荷香鲈鱼给洛汐:“多吃点,这鱼可是玉河里捞的,肉质最是细嫩。今天你小舅不在,他若是在,这鱼可没你的份。”

    人精就是人精,随随便便说几句就四两拨千斤的把适才的剑拔弩张给说成是玩闹,甚至是洛汐那一番“不顾身份的举动”都被轻描淡写的淡化了去。

    此般打趣的笑闹那还未曾露面的花家老四,更是瞬间便把氛围融了开去。

    “是吗,那洛汐可得好好尝尝。”洛汐顺势接下,也不想众人再把视线集中在月殇和她的身上。早点吃完这场“鸿门宴”她好回去睡觉,给脑仁放松放松。

    顺道把月殇刚刚送给她的“大礼”给回了去!哼!

    把嘴里的鱼肉当成月殇,洛汐颇有些恨恨的咬着,面上却始终含笑,对着花晨点头:“嗯,果然肉质坚实白嫩,口齿留香,着实属上品!”

    “呵呵,喜欢就好,喜欢就好。你娘当年也很喜欢这道菜的,常常一上桌就和你小舅抢得不可开交,每次都要把满桌的菜弄到乱七八糟才会罢休……”花晨甚是欣喜的细细述说,一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似乎都因为他此刻的愉悦而悄然淡去了两条。只是后面的话越说越低沉,眼底深处亦有水光浅浅凝聚。

    花府众人的脸色也似瞬间黯淡了不少。

    最后还是水玲珑最先回过神来,但见她转眼便扬起慈眉,提筷就给花晨夹了道菜:“好啦,果然是人老了,吃都堵不住你的嘴。”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转手便又往洛汐碗里添,笑着道,“都是些往事了,不提也罢。来吃吃这几道,对身体很有好处的。你小舅念着你总会回府的,天天都拿着最新鲜的食材回家。可惜他今天走的有些远了,赶不回来吃这顿饭,晚上怕是得嘴碎好一阵子。”

    洛汐抿唇看着碗里泛着光泽的道道佳肴:新鲜的雪莲,新鲜的龙髓炖藕,新鲜的……雪池神龟,这是要多大的手笔,花费多大的人力物力和心力,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又习以为常的为她天天备上这么一桌最新鲜的“家常菜”?

    而那最初的愿望,也不过是盼着她能在“回家”,在“回家”的时候吃得开心……

    这便是家人吧,原来,她一直都有很多家人的。

    曾经,也有两个人对她这般好。这样的感觉,真是久违了呢……

    心中一热,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流出来。洛汐使命的捏紧手心,才抑制住彭拜的心潮。

    弯了弯双眸,洛汐露出了今天的第一抹真心微笑:“好,汐儿定把它们吃完,让小舅回来没得吃去。”

    她的转变,月殇瞬间便察觉到。

    吃到嘴里的菜忽而就变得涩然无味,甚至是泛着苦的。眉眼一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是这个理儿,让你小舅回来气得跳脚!”花泽眼里霎那飘过丝丝欣慰。

    他知道,这一刻,这个流失在外多年的侄女,是真正接受了他们的这个家了。或许于她娘亲和她自己的事,她多少都还会有些埋怨。但,今天能有这样的进步,足矣。

    胸间感概,花泽转头便吩咐一旁的美妇:“心雨,你这作为大舅母的,怎么不给汐儿盛碗汤尝尝。你这舅母做的不够合格啊。当心汐儿以后偏心,只喜欢小四家的不喜你这大舅母啦。”

    花泽此话一落,洛汐便想要赶紧推却,这也太热心过度了,当她在汐颜殿都不吃饭的么。

    可她嘴里的食物还未咽下,就见那坐在水玲珑身侧的女子已浅笑倩兮抿着殷桃小嘴起身站了起来。风髻露鬓,淡扫蛾眉,三四十岁左右的年纪犹自皮肤细润如温玉,双目似一湾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洁的气质。

    吴心雨白玉般的纤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上淬仙童献桃的白瓷玉碗,倾身便从汤盆中舀起一碗白如牛奶浮着些许翠丽点缀的香汤放在洛汐面前:“夫君说的是,娘之前一直在说四爷。我们若再不做些什么讨好讨好咱们的汐儿宝贝,可就真得被抛到九霄云外了。”

    “……”洛汐。

    感情一个个都这么奔放,见面不到一个时辰就都拿她来开刷,她得说什么才好。

    好不容易的才把嘴里的食物给嚼完,正想开口道声“谢谢”,那厢又一个美人开了口:“大嫂说这话是希望汐儿为了‘公平’,而后离我这小舅母远远的么。那云儿可不依,咱家四爷说了,不把汐宝贝牢牢呵在手心里儿,可要给我好看哩。”

    说完一个大大的鹅腿便放进了洛汐的碗里!

    洛汐瞪着碗里的鹅腿简直哭笑不得,很想爬起来走人算完!

    她一听这话就明白说话之人,便是目前她那神龙首尾都不见的小舅之妻了。

    但见美人身穿白色绣着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系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雾烟绿色拖地烟纱,头上倭堕髻斜插碧玉珠花簪。听她吐语如珠,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当真动听之极。

    洛汐不禁多向她细望了几眼,见她神态天真双颊晕红,应是三十岁上下的年纪,却又容色清丽娇憨顽皮如小女孩儿。

    真真是个妙人儿,她那小舅还真是有福气。

    不过不可否认花间的空气确实挺养人的,一个个若不是从实际情况来推断他们的年纪,还真是看不出具体年龄有多大。看那坐在大舅母与四舅母身侧的另外两个女子,想来必是二舅母与三舅母了。俱是肌肤娇嫩,美目流盼,吟吟笑靥之下,气质更是绝俗。看上去比她大不了多少,真心水灵。

    感受着如此盛情豪放的花府众人,洛汐抿嘴淡笑,竟是俏皮的眨了眨眼眸:“舅舅舅母们可否放过汐儿?如此盛情可是会把汐儿吓跑的哟,汐儿对家人向来一视同仁,无远近之分。放心,放心!”

    当然,那也只是对她认同的家人而言!

    “哈哈,汐儿这话说的好啊。本来三舅我还想让你三舅母也表示一番,现下看这情况,也就不必了。我啊,还想多看你几眼呢。”花钥爽朗调侃,也很学着对洛汐对她眨了眨眼皮子。

    “说得甚是,二舅此番也得随波逐流一回。”花澈优雅摆扇,笑语温润。

    花晨与水玲珑对视一眼,眼里的喜悦和激动那是满满当当的。

    他们的汐儿这次是真的接受花府了,真的接受了。

    “来来来,吃菜,吃菜。都不要再闹了,再折腾下去菜都被小萝卜头们吃完咯。”花晨红光袭面,胡须颤颤。但见他大手一挥,发起了总号令。

    “啊,爷爷冤枉,冤枉。我们才没有偷吃,我们都很乖的。”

    “就是就是,爷爷好偏心。天儿还没让表姐认识呢,天儿不要吃饭啦。”

    “可不是,怎么着也得让汐儿表妹知道有我们这一号人物啊,若以后见面不识得多尴尬。”

    宽阔的大厅里一下子就如菜市场一般,再次闹哄哄的闹了开。

    洛汐默默的躲在一旁吃东西,偷偷抹汗,这真是一场别开生面的认亲大会。

    “有没有‘受宠若惊’的感觉!”月殇把薄唇移到洛汐耳侧,满嘴都是闷笑。

    虽然他被花府的人都给忽略了,也许还是有意的。但,他却是十分的开心。

    这阵仗,便是他都吃不消啊。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为她开心……

    洛汐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坚决不打算理他,刚刚那笔帐,她迟早要讨回来的。别以为她会忘记!

    ……

    一顿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好不容易饭罢,洛汐便急忙推说自己累了想去休息,就不再陪大家品茶畅聊人生了。

    大家也明白来日方长,便暂且放过了她,让她如愿回了听雨楼。

    洛汐从容得体的和众位告了别,带着月殇这条尾巴便迅速退了开去。

    刚一离开大厅,便深深吐了口气。这场面,真是太为难她了。偏偏又都是家人,她不得不面对。

    不过才走了几步她方想起,今天吃饭居然没有见到赤炎湛,当真好生奇怪。

    洛汐心里纳闷,自那次赤炎湛陪着她这祖父母去汐颜殿拜访她,她便看的出来,赤炎湛在花府的地位委实不低。

    不是因为他是前任尊上的关系,而是家人,比家人还亲的家人。

    可为何今天在餐桌上却没有见到他?

    心中不解,洛汐沉眸凝思了一会儿,也不再多做自寻烦恼的事。

    瞥一眼对她寸步不离犹自悠哉如逛自家后花园闲散的月殇,洛汐拒绝的态度极其明确:“知道给你安排的客房在哪吧?喏,云竹轩——听雨楼隔壁。和赤炎湛同一个院子,可没亏待你。”

    她可不要再和这妖孽待在一起,没得折了寿命。每次和他相处,她都会被他吃得死死的,当真怪哉。

    “啧啧,小东西真是不给点面子。一个二个的都不晓得作假一下,难不成我会对你做出啥天诛地灭的事儿?拿那么大个人物看着我,人家好伤心啊。”月殇煞有其事的对洛汐瘪嘴,那晶亮若钻石的瞳孔里,均是委屈。

    洛汐懒得理这做戏的人,鼻孔里哼气一声,向着转角处就拐去。她要休息,要休息,要好好的休息,没精力去奉陪他争夺这奥斯卡金像奖。

    她只有休息好了,才能狠狠的折磨这厮。

    月殇望着女子远去的背影,黑眸闪过丝丝笑意,没有再多加勉强。他知道她确实需要安静的空间。

    再说,或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现在在他的面前,已经不会再像以前那般疏离。许是因为那个大家都不戳破的原因。而这,足以让他对她作出任何的让步。

    抬眸瞄向不远处“云竹轩”三个笔意恒流的大字,月殇不禁眯了眯眸。

    时间,真的不多了……

    午后的阳光略显热烈,却在此处,投下了一地的阴云。

    ……

    洛汐虽自若走向听雨楼,眼角的余光却是时刻关注着身后。

    而今见身后的尾巴终于没有跟来,心情大大的上扬了几分。迎面吹来的风,清爽中夹着花香,不由的便令她心情更好。

    想着好不容易把月殇打发走,她得好好的享受这一刻的宁静才是。唤来知画准备汤浴,洛汐决定好好的泡个热水澡,舒缓舒缓这一天紧绷的脑神经。

    今天中午这餐“鸿门宴”真是让她这在大风大浪里闯出来的大女子都有些吃不消。虽然心里不断的有暖流划过,可花府的人实在是太热情了点,着实推翻了她以往的认知。

    这若是以后每顿饭都这么对她“特别”招待,她觉得她还是早点搬回汐颜殿的好。否则她怕是会在与赤炎尊成婚那天,得把已经为她量身定做的喜服给撑爆。

    心有戚戚的抹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虚汗,洛汐一转身就见知琴嘴巴撅得高高的,双手拢在胸前鼓鼓的,似抱着什么物什。满脸都是“我很委屈请主子为我做主否则我就一直这么看着你直到看到那你不好意思才罢休”的怨念模样。

    洛汐眉头不动声色的一跳,暗道声命苦后,不得不认命的开口问道:“又怎么了?谁又惹知琴大小姐不爽快了?”

    她不就是去吃了顿午餐回来么,难不成她又错过了什么好事?

    “主子,知琴讨厌阿雪,知琴以后再也不要理阿雪了。主子把它打入冷宫吧,好不好?”知琴很委屈,知琴很愤慨,知琴现在巴不得一巴掌把阿雪拍回天山老家去。

    她容易吗她?

    好不容易有只让她看上眼的爱宠,她每天给它洗澡擦身,喂食补充营养,伺候得似个娇小姐,好不容易才养出白白嫩嫩的一只,小小的一团像个糯米团子的雪兔,就这样被阿雪给糟蹋了。

    人家雪兔那么可爱,它怎么舍得下得去爪?

    知琴红着眼眶,说着说着,似有放声大哭的征兆!

    洛汐一听这话,再一看知琴的小模样,倾城的玉颜立马变得严肃起来,这可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呀。

    知琴居然要求她把阿雪打入冷宫,可见阿雪这次是做了一件多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这坏东西怎么这么快就找着花府来了?

    来了居然也没第一时间去找她,而是又跑去惹了知琴。啧啧,感情还在生她的气呢,真让她不知道该说它些什么好。

    咳咳一声,亮了亮嗓子,洛汐沉着音线:“说吧,阿雪那狐崽子又怎么得罪你了,你且一一道来,若真的是‘天理不容’的大事,主子一定给你做主。”

    这话说得颇具官威,洛汐就如即将升堂判案的青天大老爷一般,大马金刀的在软榻上一……躺,很是豪气的对知琴承诺。

    没办法,她实在太累了,不得不躺一躺。

    她想阿雪就是再淘气,应该也不会对知琴做出太过分的事情来。她适才已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知琴一遍,没外伤,更加不会有内伤。是以,她很干脆的夸下了海口。

    毕竟这货这段时间老是折磨知琴知画,是该好好收收它的皮了。

    可她不知道,她这次是真的小看了阿雪的破坏力……

    知琴在听见自家主子就差没拍胸脯对她作出保证的决心时,眼睛亮了亮,小嘴总算没再翘得那么高。但见她郁郁的把怀里鼓鼓的某物往洛汐面前一放,那藏在她袖间的雪兔(呃,如果身上那层毛还在的话,姑且算是雪兔)……便暴露在了洛汐一瞬间骤然紧缩的瞳孔里。

    心脏不可抑止的漏跳一拍,洛汐很想立马把刚刚说出的话收回来,然后转身闪出去,当做一切都没发生,她也什么都没看见。

    她可真是歹命,该死的阿雪尽会给她惹麻烦!

    便是洛汐,见此情景都有些磨牙霍霍的,何况是把雪兔当做孩子来养的知琴。

    眼前那粉粉肉肉的一团,除了能从体型上看得出来还只兔子外,身上是一点皮毛也无。甚至连雪兔脸上的胡须睫毛都被阿雪给整了个干干净净。

    那光溜溜的的一团,不断在空气中颤抖。若是将那怯生生的不断闪着惊恐的红色兔眸换成清澈懵懂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再把两只粉嫩的兔儿给藏起来,委实就像刚出生的婴儿一般。

    那坏东西啊,坏东西,她都不知道该说它些什么好了。

    值得庆幸的是它还有点分寸,懂得爪下留情。也不知道它用的是什么办法,雪兔虽然身上再无一根之前雪光灿灿的毛发,可皮肉却没伤到一丝一毫。

    这番看着看着,洛汐又觉得实在好笑,阿雪怎么会想出个这样个损人的办法来折磨知琴?

    “咳……是有点可怜啊……阿雪这次确实是太可恶了,你先把雪兔抱回去,给它整身衣服穿,瞧那瑟瑟发抖的小模样,莫要冻坏了才是。你放心,这次主子我一定会对阿雪严惩不贷。”洛汐斟酌着开口,尽量不让自己的笑意摆在脸上,“现下这坏东西怕是知道自己这回闯了大祸,找着地方躲了起来。待它一出现,我一定叫它好看。”

    不管如何,先安稳下知琴先,免得她和阿雪又不知道要在花府闹出多大的动静。她现在满脑子嗡嗡叫,乱的很,就想睡觉。

    她真是天生的操劳命,总是有操不完的心。不是这个事儿,就是那个事儿。

    哎!

    知琴惯是惟主子命是从,得了主子的话,心中也有了底气,认定阿雪即将倒大霉,俏脸上也渐渐有了笑意:“好,那主子好好休息,知琴这就去安置雪兔。”

    说完就一蹦间没了影。

    洛汐摇摇头,到底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明明都是二十来岁的人了。

    想到这,洛汐又鬼使神差的开始操心:知画和知琴都已经这么大了,是该嫁人了。这岁数在现代是花样的年纪,不算什么。可在古代就算是晚婚,十足的晚婚啊。

    只是……

    一想到知书那个缺根筋的,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感情的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既然有对象,她便不用替知琴太费心思。倒是知画,她得替她好好留意……

    “主子,主子?在想什么呢,该沐浴了!”知画的声音猛然间就从耳侧冒了出来,着实吓了洛汐一遭。

    洛汐斜眼睨了她一眼,存了坏心思的打趣:“在想你的终生大事啊。都快成老姑娘了,还没个心仪的?赶紧找一个,免得人家说我这主子做的不厚道。”

    知画小脸一羞,红云满满,就差没滴出血来:“主子,您说什么呢。知画不嫁,知画要一辈子陪着主子。”

    主子真讨厌,就是爱拿她们开玩笑。

    “噗呲,嫁不嫁可不是你说了算,是主子我说的算。记得自己留心,若是我给你指婚,定找个歪瓜裂枣,届时可别怨恨主子我。”眉眼一弯,洛汐伸手把知画呐呐张开的小嘴给合起来,“好了,你就不用伺候我了,自己出去玩儿吧,晚膳我若没醒便不用喊我起来。”

    她觉得她现在能逃过一顿是一顿。

    但最重要的还是想睡睡,也不知怎的,今天特别的犯困。

    知画本还想说些什么,可看自家主子眉间俱是疲惫,也决定不再耽搁她休憩的时间。尽管心里的不满塞得到处都是,却也只好作罢:“那主子就早点休息,莫要太累了啊。”

    洛汐对知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晓了。

    一室氤氲,此间便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只余水声断断续续的响起,哗啦哗啦的,透着诱人的妖靡。

    偌大的浴桶在烟雾缭绕的笼罩下,隐约可见一双玉臂横陈在浴桶边缘。

    洛汐慵懒的靠着,手里却把玩着那只古朴的玉簪,眉眼里凝定着无边的黑渊。

    许是气氛过于闲适,精神得到舒缓,不知不觉间,洛汐竟是沉沉熟睡了去……

    ……

    这是什么地方?

    朦胧中洛汐不知道自己如何会出现在一个四处都是空白的封闭空间里。

    旋身四看,除了白还是白。

    她这是在哪儿?

    她明明记得她在沐浴来着,难道是睡着啦,她这是在梦中?

    摸摸索索,就在洛汐执着的寻找出口之际,西北方向的一角突然就出现了一个路口。有绚烂的阳光从那里透出,隐隐还有风的流动。

    心中一喜,洛汐疾步向透着暖阳的路口跑去。

    忽而,就在她即将跨出出口的那一刻,空白的视线一转,远处,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她竟看见了一对男女相拥在眼前。

    一红衣一白衣,具体五官看得不是很清楚,却依稀可见莹白肤色,风华之姿。

    而那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便这般不容她拒绝的闯进了她的耳里,在她平静的心湖投下巨大的波澜。

    “丫头,丫头。我带你去个地方,你一定会喜欢的。”男子语带希冀,竟有点孩子气的炫耀。

    “什么地方?都还没看呢,你就知道我喜欢啊!指不定一点儿也不喜欢呢。”女子戏谑的打趣,似不信的耸了耸可爱的鼻尖,末了还不忘打压男子一句。

    “等到了你就知道我为何会这样说了,走吧,不会让你失望的!”白衣男子的语气甚是笃定,骨节分明的修长骨指抬起便捏向那红衣女子的粉颊。一言一行中的宠溺与疼爱,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如此一幕,让洛汐觉得这对男女的相处模式俏皮不失甜蜜,看着就让人心生羡慕。她不断的想看清两人的面目,可转换了多个角度就是不能如愿,心中委实不甘。

    心念着这既是在梦中,两人定是看不到她。那她何不走得近些?

    正这般想着,场景倏尔又是一换,洛汐只觉眼前一花,再睁眼时,便见那两人已站在了一片桃林前。是片很美的桃林,隐约间有些熟悉……

    抬眸望去,红衣女子似目光痴然的看着眼前的十里桃林,吟吟浅叹,声线婉转透着喜意:“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何当结作千年实,将示人间造化工。真美!”继而又有些不安的看向白衣男子,“这应是别人栽种的吧,我们这样闯进来,好么?”

    白衣男子却没有马上回答女子的疑问,轻笑的埋头于她的发间,深深一闻,低低喃颂:“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红衣女子脸腾的一下就如十里朝霞,耀目万里。即便看不清她的脸,洛汐也猜得到此刻的她定是美艳不可方物。

    红衣女子似娇羞的拍了白衣男子的手臂一下,横了他一眼,嘴里满是刻意的不以为然:“你刚刚是去参加哪位红颜知己的婚礼了?到现在还记得夸奖新娘子,当心新郎官找你拼命。”

    “啊,鄙人的红颜知己除了你,还有哪位?丫头莫不是在暗示区区在下这个新郎官早日把你娶回去?若是这样,小可心下甚喜,甚喜。可新郎官都还没开始欺负新娘子,只不过是称赞了新娘子几句,新娘子就要找新郎官拼命?这真是小生见过的,古往今来最难以琢磨心思的新娘啊!”男子似大惊,言辞间颇有委屈之色。可不时便从嘴间逸出的低笑,生生漾出他满心的欢喜。

    “你……你胡说八道,断章取义,不要理你了。回去吧,被主人发现了,可不好。”气恼的就要挣脱出男子的怀抱,红衣女子转头便不再看男子一眼。

    应是真被男子的痞言痞语给弄的恼羞成怒了。

    男子眼看把人逼急了,眼里既是心疼宠溺,又是好笑无奈,真真是脸皮薄的丫头:“傻丫头,不闹你了。这片桃林,是我为你一棵一棵,亲自栽种的。它,是属于我们的……”

    他带她来的地方,又如何会是别人的呢……

    “你种的?我……们的?”有惊喜从女子口中逸出,似不确定般。那样的愉悦,便是洛汐这个局外人都被感染一二。

    “嗯,我们的。丫头,这只簪子,你带着真好看。要一辈子戴着给我看。”

    “……好,一辈子……”

    这样的一幕,何其温暖,何其幸福,直让在一旁看着的洛汐都不免笑弯了眸。却又觉得这男子也是一个嘴贫的家伙,一下“鄙人”,一下“区区”,一下“小可”,一下“小生”,真心和月殇有的一拼……

    心下感叹至此又是一滞,洛汐心烦自己怎么老是有意无意的就想起月殇。

    果断的打断脑里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受着眼前这对璧人的甜蜜温馨,她想,这对情侣,一定很恩爱,很恩爱……

    她此刻正沉醉在两人那浓密不可调和的幸福里,画面却再次一转。

    居然还是那片桃林,还是那两个人,可此刻气氛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沉郁的悲伤,泛滥开来。

    “丫头,你答应过我不嫁给他,只嫁给我的。你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在这桃林里老去,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你答应过我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只嫁我一人的。为什么,为什么青龙帝君会说要我祝福他和你?”声音是那样的悲伤,语气是那样的沉痛,那全身所散发出的灰暗之色,让洛汐不由自主的心中一紧,泛出丝丝缕缕的疼痛。

    不强烈,却比那样的强烈更揪人心。

    眼角情不自禁的便沁出泪滴,滑下脸庞。凉风习习,脸上陡然而生的寒意生生让她吃了一惊。伸手一摸,洛汐愣住,怎么会……

    她还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这般,女子冷锐不含情面的质问,却已咄咄而出:“我答应你的时候,是你还爱着我,而我也爱着你的时候。现在既不相爱,阳关独木,各走各道,谁都不妨碍谁。更何况,你没资格如此谴责我。”

    “什么叫不相爱?什么叫没资格?明明是你答应要嫁给他的,为什么好像都是我的错,你把话说清楚!”男子赤目,厉喝出声。那似乎要撕毁一切的霸气凛然,让人望而生畏。

    “这个,你自己应该最清楚,不是么?”冷笑诘问,话罢也不管白衣男子将作何回答,女子利落转身,毫不拖泥带水。看那架势,已是决绝,不容商量。

    可洛汐明明看到,在她转身的刹那,有透明的液体,滴入尘埃……

    怎么会,怎么会一转眼就这样了?

    洛汐心里着急,恨不得上去抓住两人,让他们彼此把话说清楚。听那话就知道这里面肯定有误会,且是天大的误会。可女子离去的太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她伸出去的手,也如清风,拂过,穿过。

    根本就摸不到实质……

    心中既是焦虑又是委屈,既是疼痛又是恨恨,简直是五味杂陈。洛汐顾不及自己为何会有此番心境,只气得直冲男子大吼:“人都不见了,你还不去追!”

    然,任凭她如何怒吼,男子俱是无动于衷,垂着俊彦,呆呆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低靡好似失去了全世界,整个人即将枯死的气息,看得她嘴里涩涩,半点并不是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突然,男子一抬头,震天的大笑便破口而出。那凄厉而要毁灭一切的大笑,直听得洛汐心颤。

    怎么会是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不要……

    抱头呐喊,洛汐心中一片慌乱悲伤。画面却又强行的,不理会她何心情的再次转变。火,竟然是火,她眼前竟然出现了熊熊大火在烈烈燃烧。

    除了这火,她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怎么会,怎么会……

    那样的炽热火红,似连她的皮肤都已察觉到了灼热。

    “烧死她,烧死她,烧死她!烧死这个祸乱人间的妖孽,她就是祸水,红颜祸水,烧死她!”

    谁,是谁在喊要烧死妖孽?那妖孽又是谁?谁是祸水?

    不,不是。不要,不要烧死……

    “不要!”脆喝一声,洛汐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一醒来,便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洛汐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在浴桶里泡着。而水,早已冷却。

    呼呼~

    果然又是那个梦么,花府和那簪子的磁场竟是如此的契合。她才来第一天,就频频做梦了……

    哗啦哗啦的水声响起,洛汐扯过屏风上的浴袍披上。又到里间换了衣服,也不管头发是否干却,抬脚便往屋外走去。

    此时约莫也就戌时左右。她需要走一走,让风吹吹脑袋,好好冷静冷静,今天这一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

    一路走来,华灯熠熠,听雨楼内更是灯火通明,却愣是没见着一个人。

    洛汐也没想过要喊知画知琴,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白天欲要去的桃花林。

    林间隐约有几排灯笼高挂,俱是点上了灯火。加之天空明月高悬,无一丝乌云遮挡。照的此般天地甚为明亮,比之白天也差不到那里去。

    洛汐心中微喜,提裙便走进桃林。

    莹莹粉粉,清香扑鼻。

    偶尔有那瓣瓣片花随风舞落,落在脸颊上,带来丝丝痒意。顽皮的停留那么几秒,再扑嗍嗍的向草坪落去。

    洛汐勾起唇角,四处望望,倏尔就选了一棵较为壮实的桃树下走去。一边解下披风铺在草坪上,接着双手一张,便往地上躺去。

    她决定了,她今晚要在这睡觉。

    如此良辰美景,十分之适合思考。

    仰望着天际的星辰,洛汐思绪渐渐迷离,眼帘也缓缓闭起。想着又一天过去,婚期也越来越近。她却连幕后之人的底都摸不清,将如何是好?

    而近来那频频出现于梦中的画面,又与她有何关联,与此行有何关联?

    千思万绪不得其解,静逸的天幕下,却蓦然有男音划过:“你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

    沙沙的脚步声,顷刻便响在了耳侧,转眼已有阴影照在她的上方。

    洛汐睫毛颤动,并没有睁开眼的打算,也无应答,继续躺她的。她已听出来人是谁,赫然是赤炎湛。

    暗暗瘪了瘪嘴,他竟是主动找上门来了!

    赤炎湛似乎也并不介意洛汐有此反应,反而一撩衣袍,旋身也躺在了洛汐的身侧。

    洛汐枕在脑后的纤手微动,继续按耐住,不予理会。

    可还是有些叹她运气过好,随便躺个地方都有美男前来相陪。她得说这是她的“桃花运”太好么?

    赤炎湛不知道洛汐心中所想,也没有征求洛汐是否愿意听他吐露心境。清清浅浅的深呼吸后,便自顾自的说道:“知道这听雨楼的景致是怎么来的么?”

    洛汐不动,腹诽:她今天才来,能知道么?

    哦,是了,那管家说是她老娘自个儿设计的!

    不过,她依旧选择保持沉默是金的美德。

    他停顿了会儿,似在回忆,不期然的竟有低沉的笑溜出嘴间:“你娘从小就古灵精怪,许是和老四常待在一起,最是爱作弄人。那时候的我,经常被她惹到跳脚。可是,那却是我这一生中过得最快乐的日子。而这样的日子,仅仅保持到了她十岁生日的那年。”

    赤炎湛的声音,渐渐沉缓,隐有哀伤流露:“那日清晨,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天气。我一大早便来到花府,准备为她庆生。因她向来惫懒,常常起的甚晚。我便有意,要在她门前吓吓她。不想当门扉开启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历来挂满灿笑的小脸上,竟是一片伤心。我被那样的她惊愣了,有些无措面对这样的她。她却转头看向我,对我说‘湛哥哥,我要种一片桃林,很好看,很好看的桃林’,说完,便一溜烟的跑去找伯父,提她十岁这一年想要的生日礼物。”

    洛汐身体忽的一震,若黑曜石的大眼便睁得大大的看向赤炎湛。

    难不成她娘也和她做了同样的梦?

    赤炎湛没理她,自顾自的继续道:“她是花府的公主,是我未来的妻子,是花间未来的主母,亦是花间的圣女,破除诅咒的希望。她身上的光环,足以让她任何的愿望成真。不说一片桃林,便是一天内整座岛屿都为她载上桃树,都是可能的。可她却说,她要自己种,一颗一颗的栽种!”抬手于枝桠上摘下一朵开得正旺的桃花,赤炎湛近乎虔诚的置于胸前,“她是固执的,凡是认定的事情,必然会做到。不管多艰难,不管她那时候有多大。而细弱的胳膊,能有多少力量。于是,用了两年的时间,她想要的桃林,终于载种成功。”

    说到此处,赤炎湛倏尔侧眸看向洛汐盯着他看的静逸容颜,眸色渐渐迷蒙。竟缓缓伸出手,带着丝怯懦,抚了上去,薄唇轻启:“洛儿……”

    洛汐心内一紧,她知道他是把她当成她娘——花洛子了。

    尽管觉得很不适应,很想拂开面上的这只手,可是,她终究忍住,不忍心拂去。不忍心轻易打破了这个如此痴情男子的,梦。

    好在赤炎湛也仅是一闪的功夫便回神,却也没和洛汐道歉,转眸,又继续正常的道:“有一便有二。慢慢的,她又说要种花,种草,要盖小楼,要建荷塘……我们虽有心问她为何突作此想,可她脸上又日益回归的笑容,让大家都不愿再去追根究底。只望,她开心就好。”

    听到这,洛汐终是忍不住开了口:“然后呢?你们真的就没问她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为什么突然就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

    不要吧,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啊!

    赤炎湛凉凉的瞟了洛汐一眼:“你不是不愿意来花府的么?”

    靠,这种时候还不忘记来说风凉话呛她。洛汐双眸冒火,几乎想立刻一巴掌拍死这丫的。

    赤炎湛似觉得洛汐此刻的反应取悦了他,方又启了尊口:“后来,在她十五岁生日那天,我与她在桃林游玩,她终是告诉了我原因。说梦中常常有听雨楼这片精致出现,特别是这片桃林。每次梦醒她都觉得心情很沉重,她总觉得这梦有什么玄机,便把它复制于现实。”

    是么?

    那是不是说,她娘在梦中除了见到这片景致外,并没见到任何人?

    而花间的人想尽办法要把她带回花间,许是据此隐隐约约猜到,花间的神女即将归来?

    “你知道花间诅咒一事么?”既然要问,索性就开门见山,洛汐双手撑地便坐了起来。满眼都是期待的色彩。

    “这个……”赤炎湛在洛汐黑眸越来越亮之际,方吞吞吐吐道:“也许去问你师傅,你会知道的更详细!”

    然后,他便在洛汐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大卸八块时,施施然起身离去。当真是来的轻巧,去的悠然,丝毫没点负担!

    “那我娘为何最后会选择离开花间岛,是因为这个原因么?”还是有些不甘心,洛汐远远在他背后喊。

    可惜,留给她的,仅仅是一个越渐远去隐在黑暗的背影,或许还有一声随风破碎的叹息……

    你妹!

    洛汐终是爆了句粗口。

    这个人真是腹诽啊腹黑,腹黑的鼻祖啊。

    她不就是在一开始拒绝了来花府么,不就是在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来了回眼神厮杀么。他有必要这样吊着她的胃口,让她心里七上八下的?

    天杀的祸害。

    居然连她要找她师傅的事情他都知道,赤炎尊真是没用。(可怜的赤炎尊大喊:你有说不能堂而皇之的去找咩……)

    无比怨念中的洛汐对着赤炎湛竖了竖中指,只得期望,那老头儿最好尽快出现在她面前。否则她得多少天吃不香,睡不着……

    ……

    时间便这般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又过去了两天,此刻距两人成亲已不到两天。

    这一日,洛汐起了个大早,用完早膳后,便准备亲自去逮阿雪。

    没办法,那坏东西现在是越来越精,知道自己闯了祸,硬生生的在花府的各个角落躲了两天,面都不给她露一下。

    她本想就此揭过这茬,可惜知琴天天在她面前摆晚娘脸。她就是再想“徇私枉法”也不得不把阿雪找出来好好教育一番,免得她都不知道知琴会膈应她多久。

    寻思着那坏东西最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也爱跑到花丛里藏着。便从梳妆柜的一个鎏金匣子里取出他小舅送给她的嫁妆之一——云海明珠。

    云海明珠,顾名思义即是云海里出产的玉润珍珠,是花间的一大特产。据说很难找到,是云海中一种云蚌生产的,百年才出一颗,珠出命逝,相当珍贵。

    珠身硕大,晶莹透亮。月光下幽光烁烁,日光下华彩七绽,很是夺人眼目。想必,其之余阿雪的诱惑绝对不小。

    说起这个云海明珠,洛汐很自然就想到了她那小舅花影。当真是龙章凤姿,俊美不凡。不辜负他姗姗来迟最后出场所带给她的惊艳震撼感,比之赤炎湛丝毫不显逊色。

    只是不要对她那么的热情就好了,那真是以为她这十六年来就没吃饱穿暖过似的。好东西一箱一箱的往她这搬,好吃的更是从早膳开始就频频往听雨楼送,不到她晚间熄灯睡觉不会罢休,着实让她无语凝噎。

    这不,刚刚才吃下她小舅让人送来的爱心早餐!这还是她再三要求得来的战绩,否则他还得像前一天那样顿顿自己送来。

    默默的在心中对自己小舅说声抱歉,此般“糟蹋”了他的心意。可是为了能抓到那坏东西,她不得不忍痛割爱,出此下策。

    怀揣着云海明珠,洛汐闲庭漫步游走在听雨楼内。待“若无其事”的走至楼前不远处的那片凤凰花海,隐约间看到一簇紫霄花下有白光窜过。

    洛汐黑眸一闪,转脚向凤凰头部走去,一边走一边慢悠悠的取出怀里的明珠左右端详:“哎,总觉得这只凤凰少了点东西,原来是不够华丽。现在好了,加上我这颗云海深处‘千年’难出一颗的夜明珠,定会为它添色几分。”珠子放在鸟嘴处,洛汐似满意的点点头,“嗯,不错,果然是难得的宝贝。这样一衬托,凤凰就更有韵味,更有灵气了。”

    自品自赏完后,洛汐散漫的伸了个懒腰,似困意十足的眯了眯眸,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今天果然起的有些早了,还是得去补补眠。嗯,就去桃花林吧。”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往花圃的相反方向——桃花林,而去。

    刚一背过身去,洛汐嘴角便狡黠的弯起,心里默默的数着步子:十、九、八……三、二、一……

    咻咻!

    身后不出她所料的传来风声,洛汐瞬间一个倒仰,腰间冰凰急速向后飞出,涮涮三两下便把阿雪的小身子给缠得牢牢的。

    素手轻轻使力,转眼阿雪已经落在了她的怀里。

    看着此刻爪抱云海明珠一副呆愣模样仍然未反应过来的阿雪,洛汐也不打算叫醒它,径直往先前决定的方向而去。

    她有足够的耐心等它自己明白什么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约莫过去半盏茶的时间,洛汐已找了棵大树靠下,正待她心满意足的发出喟叹声后,阿雪那“凄厉”的尖叫已刺破云霄,呈放射性的姿态往四周蔓延。

    “唧唧唧唧——放开阿雪,放开阿雪。汐汐奸诈,汐汐奸诈!”死死抱着云海明珠不松爪,阿雪死劲儿的挣扎,拧过来扭过去。

    可惜洛汐委实抓的很有技巧,既不会伤了它,又使它逃脱不得。阿雪直到一身蛮力差不多都用完之后,才渐渐呼哧呼哧的停了下来。

    只是小屁屁翘得高高的面对洛汐,脑子则埋在洛汐胸前,打算对洛汐来个彻底的“眼不见为净”!

    呦呵,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给她摆谱。

    洛汐此时都不知道该对它说些什么好。

    咔嚓咔嚓的脆响在阿雪脑瓜子上方响起,洛汐从云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刑具”,唇瓣扬起的弧度实在邪恶:“这么拽啊,看我等下把你的小JJ剪了,你还如何拿屁屁对着我。”

    话声刚落,便见原本埋头不理她的阿雪唰的站起,眼含泪珠,四肢打摆的控诉:“唧唧唧唧——汐汐好坏,好坏,居然要剪阿雪的小JJ。阿雪还没娶媳妇,阿雪还没为雪狐家族传宗接代。嘤嘤嘤嘤,阿雪要回天山,阿雪要回去陪师傅,阿雪再也不要理汐汐了。”

    这番话说的是音辞慷慨、声泪俱下、热泪纵横、痛哭流涕、饱含委屈,说得洛汐是十恶不赦不可饶恕其罪当诛啊。

    洛汐后牙槽一磨,没蛋也觉得蛋疼。到底是谁犯错,居然还敢威胁她。呵,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哦,这样啊,这么想回天山啊,那我成全你啊。师傅很快就要来了,待我把你的小JJ剪了后,也不用劳烦你带伤跑路,适时直接让师傅把你带回天山就好。”真当她没脾气,会吃它这一招?

    小样,也不想想她之前是混什么的。

    阿雪那欲滴未滴的小眼泪倏然就这么悬在长长的睫毛上,小鼻头还有透明的稠状液体流到微张的小嘴上,继而流了进去,样子好不滑稽。

    它它它最近学了一个词叫做“自作虐不可活”是不是就是它现在的这般处境?

    咔嚓咔嚓!

    洛汐手里的剪刀很是应景的再次响起。眼看着便要想阿雪的下身袭去,一阵前所未有的震天大吼震破九天,直冲天际。

    “唧唧唧唧——阿雪错了,阿雪知错了。阿雪最爱汐汐,阿雪最爱汐汐了。嘤嘤嘤嘤,阿雪愿意被罚,愿意被罚!”

    呜呜呜,它这么这么歹命,选了这么个无耻不负责的主人,就爱折磨它。

    洛汐弯眸,似笑非笑带着明显的不坏好意:“哟,现在知道错了,现在知道最爱我了,现在愿意被罚了?”

    哼,和她耍脾气,耍大牌,她便要让它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耍脾气,耍大牌”!

    “唧唧唧唧——知道知道,阿雪愿意愿意!”它还能说不么,讨厌的汐汐就爱威胁它。

    “嗯,那你说说,我该怎么惩罚你,怎么罚你才能对知琴的雪兔公平?”

    “唧唧唧唧——总之,总之不要剪阿雪的小JJ……”犹犹豫豫吞吞吐吐,阿雪把云海明珠挡在双腿间,小眼珠子四下转动。

    “哦,这样啊。其实你那小蚯蚓又用不到,留在身上也是多余的,还不如我今天就帮你给剪掉。如此,你以后身体会更轻盈,跑得更快。”洛汐的提议可谓真诚十分,完全一副为阿雪着想的样子。

    阿雪一听,瞬间就怒了,小眼珠也变成了鱼目,瞪得大大的:“唧唧唧唧——谁说阿雪用不到了,阿雪说不定可以修炼成人,到时候阿雪就可以用了。就是以后不能成人,也可以找一只雪狐啊!还有,阿雪那不是蚯蚓,是大虾,大龙虾。”汐汐这明显是在侮辱它的男性尊严,必须正视。

    噗!

    洛汐暗自庆幸,幸亏她现在没有喝水,要不准会来一个天女散花。

    还大虾,大龙虾。这比喻,亏它想的出来。

    不过……成人?它是最近神话小说的话本看多了么?

    “阿雪,你是不是想媳妇想疯了,莫不是发、情期到了?”这可怎生是好,洛汐突然就有些愁了,她去哪里找个小媳妇给它下火。

    难不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是以,它才把雪兔折腾成那副模样?

    阿雪郁郁的对洛汐翻了翻小白眼,居然还鄙视了起来:“唧唧唧唧——阿雪才没说大话,汐汐此生是天定神女,只要苏醒后,恢复真身,阿雪也能灵魂异变。届时阿雪刻苦修炼,便能去天庭找汐汐。哼哼!”

    什么?恢复真身?天庭?

    手中的剪刀差点儿就握不稳,落在地上。洛汐首次在阿雪面前变身小白,纤细的玉指不太确定的指了指天空的方向:“那……真的有神仙?”

    她知道她的穿越不能当做普通事情来解释!

    她知道花间一直在提的“神女苏醒”不能当做寻常事来看待!

    她知道传说中有四大神兽的存在,她现在不应该露出这么白痴的表情!

    可是,但是,这些都不是应该是上古时期的事情?那所谓的神迹都应消失不见了啊,而现在的“不同寻常”也仅仅是因为前世因今世果导致的异象罢?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狐疑的语气犹带着不可置信,洛汐并不是很相信阿雪的话。毕竟,终究是从科学的世界而来,要彻底的颠覆她的三观,明显是有些难度的。

    阿雪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见它爪子捂嘴贼眉鼠眼的一笑,对着洛汐龇牙咧嘴:“唧唧唧唧——阿雪有条件,汐汐答应不惩罚阿雪,阿雪就告诉汐汐。”

    哼哼哼,它阿雪终于奴隶翻身做主人了,汐汐说的风水轮流转,感觉果然很好。

    洛汐大恨,这坏东西啊,精呐!

    越来越懂得讨价还价了呵!真当她那么想知道啊,不知道她这人最爱当逆骨么。

    “阿雪,你今天是逃不掉的。怎么样我都要给知琴一个交代,你就从了我吧!”优雅的对着阿雪笑笑,洛汐眉梢一挑,便手起剪落,迅疾无比。

    不管如何,她今天一定要给它些教训,其他的,一律推后!

    咔嚓咔嚓咔嚓!

    没几分钟的时间,洛汐就把阿雪圆圆的小屁屁给剃了个光溜:“你把人家雪兔全身上下的‘衣服’全给拔了,我就只给你脱了脱裤子。现已是格外开恩,你便不用感谢我了罢。”

    弄完也不理会那坏东西是何表情,洛汐利落的把剪子往身旁一放,果断闭眼,后又伸手捂住耳朵。

    她可不想耳鸣!

    只是……

    唧——

    左等右等,大约已有一盏茶的功夫,除了一开始有声短促的叫唤,之后居然一直未听到阿雪的竭斯底里,洛汐霎那变得好奇。

    这完全不是她所了解的阿雪啊!

    颤了颤两排小刷子,洛汐悄悄掀开一天眼缝。

    嚯嚯!

    身体一瞬间从地上蹦起,洛汐面露淡淡的惊喜:“老头儿,您什么时候来啦?”

    难怪她没听见阿雪的男高音呢,原来是被师傅老人家的拂尘给死死堵住了,真高明!

    吴道子气得吹胡子瞪眼,颤巍巍的伸指戳了戳洛汐的脑门:“你你你你这个不孝的徒儿,好好的一只千年雪狐王,被你给折腾至这番模样,你是想气死我么?”

    他想了多久的灵狐啊,却一直都没到手过。偏偏她还不珍惜,把人家好好的一个漂亮家伙给整成这四不像。

    洛汐瘪瘪嘴,暗自腹诽:您要是知道阿雪的所作所为,指不定您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只是现下正事要紧,时间紧迫,她还有事求教他,还是不反驳他的好。

    待见到吴道子的气似消了些后,洛汐方缓缓开口转移话题:“您还说呢,徒弟我都快被人给暗害死了,居然还有闲心躲在天山不出来。此番若不是让赤炎尊带人去请,怕是还抱着酒呼呼大睡吧!”

    瞧那满身的酒气,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的酒!洛汐嫌弃的皱了皱鼻尖。

    吴道子瞬间有些心虚的左顾右盼,不甚尴尬的抚着胡须。可到底是活成精的人,脸皮不是一般的厚,很快就理直气壮起来:“谁谁谁说我不关心来着,我要是不关心会大老远的从天山跑过来?”

    切!

    嘴硬!

    洛汐懒得再拆穿他,也不再和她插科打诨。肃了脸色,很直白的把她此番的目的给道了出来:“汐儿记得在学成出山的时候,师傅曾经告诫汐儿凡事都不要太绝对,一念可成魔,也可成仁,让汐儿退一步海阔天空。至今,汐儿仍未想通师傅当时为何要这样说。”

    那场大火,终究成为了她心里的一根刺!

    她的表情太过严肃,她的眼神太过冷情,她的语气太过沉凝,吴道子知道,此番他若是不回答,她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哎,都是命,都是缘啊!

    沉渊若定的眸盯着洛汐看了许久,吴道子才缓缓道:“这些东西,本应该由你自己想起,可既然你现在问了,也便罢了,为师此番就说予你听,切莫把握心之方向,万不可陷入魔障。”沉沉一叹,他的声音如从远方飘来,“大约是在一万多年前吧,本应该太平的人间地界,突然妖魔横行。山河浮尸,血流千里。民间一下子便陷入了生命的恐慌当中,百姓日夜踹踹度日。所幸的是,这样的日子,持续得并不久,便被各方的土地仙君上达天听。天帝听闻,便是雷霆震怒。即刻谴太白金星前去查探,方才知晓,魔界通往人界通道的结界,被魔王无天给打破了。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也就有了应对的办法。天帝随即派战天神带领十万天兵天将前去捉拿妖魔。可无天一魔之主岂会这般容易被擒?手下悍将也是不胜枚举,很快前线便传来主将被杀,众天兵支持不住的消息。天帝大怒,即刻又着南北星君火速前去支援,可不过多久,再次传来战败的消息。彼时众神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方才知晓,这是魔界蓄谋已久的一次侵占。还很有可能在人间被攻破之后,魔界就会打到天庭来。天界顿时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可面对强大的敌人,谁都不敢贸然请战,毕竟战天神和南北星君就是鲜血淋漓的例子。局面一度僵滞,天帝气怒,却也无可奈何。”

    吴道子话至此,洛汐讥讽便是一笑,神仙也不过如此,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

    在不伤及自身权益的时候,一个个都是道貌岸然的君子,口中大义信手拈来,时时刻刻都可以挂在嘴边当饭吃。可一旦危及生命要他作出些表率时,那就缩头乌龟一般,躲在自己的老壳里。那自保的品格,真真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心中有了大概的想法,洛汐沉吟片刻,方问道:“据我所知,青龙、白虎、玄武、朱雀是镇守四方的守护之神,他们直属天地,并无直接效忠的王。天帝若想要请动其中一帝,怕是不易罢。”

    吴道子有些复杂的觑了洛汐一眼,语气却不咸不淡:“当然,可若是自动请缨的便无可厚非。人间有难,还是妖魔作祟,作为他们的克星,四神当之无愧,朱雀便是这时候出现的。她自请作战,青龙、白虎、玄武也不可能作壁上观,便一道随她下了天界。四人很快划分出地界,大陆之魔东南北面由青龙、白虎、玄武三神负责,西之海境便由朱雀负责。到底是守护之神,不污了那名号。很快,妖魔便被镇压了下来,无天被玄武三神破灭元神最后给予灰飞烟灭的下场。而其余的虾兵蟹将不是杀的杀,便是被赶回了魔界封印起来。一场祸及三界的暴乱,终于被镇压平反。”那一场战乱,他至今想来,还是心有余悸。顿了顿,才又接着道,“事情至此本该告一段落,四神也算到了功成身退之时。只是,这一场屠杀,死去的人何其多,皇族子弟更是被灭绝干净。群龙无首的天下,因为各方势力为争夺皇位再次拉开了战火纷飞的帷幕。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这一乱,又是乱了几十年,于天界却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天帝不忍人间百姓再受此疾苦,可又不想篡改各人天命,斟酌再三,便再次请了四神前来相商。曰,既是四神平息的妖魔,可否再到人间走一回,由四神统御人界,待人间兴旺,百姓安居,届时再选出合适的君王,才是功德圆满之际。”

    故事听到这里,洛汐知道真正的重点要来了,心情不免有些起伏,她看了看那始终被吴道子的拂尘给绑得死死的阿雪,语气说不出的平静:“四神下界平分天下,陆地形成三足鼎立之势,西之海境便由朱雀一神统治,可否?而那西之海境,便是今天的花间岛?”

    从前的西之海境到底有多大她不知道,可现今的花间仅仅是海外的一座岛,不仅远离陆地,比R国都小。这样一个小国,如何与其它三国争天下?朱雀这不是明显自己给自己找麻烦?

    从天帝老儿的话中,她隐约可以猜到他的几分意思,许是谁打的天下,谁便统治那块地界。

    然而天命之数,人间定是不会这么快就由一人统治。索性他就再添一把火候,让天下迅速化为四人的领地,采用小而化之的办法,让人间快速兴旺起来。待缓和期一过,四神帮他选出合格人选,那时,便是战火再起,也只是将之前的战争延迟至今而已。可这样一来,伤害却已是减到了最小。

    他既顺应天命,选出一统天下的真龙天子,又很好的解决了民间疾苦,倒是真正的两全其美之法。不得不说,这天帝老儿可真精明。

    “你现在倒是会猜,那你之前怎么不好好用用脑,被人算计到这般田地,说出去真是跌了我吴道子的脸面,哼哼。”气鼓鼓的瞪了瞪洛汐,吴道子龇牙咧嘴的模样和阿雪有的一拼。

    洛汐喉间一哽,很想说这不是一回事儿,那背后之人做事向来不留蛛丝马迹,借力打力、借刀杀人之法用的是炉火纯青。她除非能掐会算,否则哪里会想到那么远。

    摸摸鼻尖,洛汐决定以不变应吴道子的万变,选择——沉默。

    吴道子见首次在这个徒弟的身上占了上风,心情别提有多高兴。满面红光的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吧唧吧唧的品了两口,才继续娓娓道来:“你只猜对了一半。四神下凡,可都是被去了记忆的,仅留了些许法力傍身。青龙、玄武、白虎的灵魂直接投身在当时有能力分天下的大家族中,而朱雀则选在了西之海境——花间岛的花府出身。她此般选择,不是作为一方霸主,只为辅助三国国君立国,更快恢复国民经济而已。只是千算万算,谁都没想到,四神最终会败在情之一字上啊!”

    他想,若不是多出了这一件事,后世又怎会生出这么多的纠纠缠缠来。只是,天意莫测,也许是因为天帝擅自作为,报应到了这无辜的四人身上。

    洛汐浑身一颤,觉得有什么已呼之欲出。暗自窥一眼吴道子,便见那浑浊的老眼望着漫天飞舞的桃花瓣,眼神透着她难以琢磨的深意:“人间很快大定,三分天下后便各自休养生息了起来,进入了恢复期。朱雀的使命,也随之而来。她天赋异禀,脑中的奇思妙想颇多,总能想到许多利国利民的事物,促进各国的经济发展。加之为人心善,慈悲天下,总是游走在三国间,扶助三国百姓。很快,她的名声便惠及整个大陆,被百姓奉为神女。三国国君更是倾慕于她,势必纳她于后。你必不会知道,其实原来的花间岛离陆地并不远,它的占地面积其实很大,只是经过多年的演变,沉没了许多。真正说来,它并不算世外小国。按地界划分,它本隶属于青龙管辖的地界。这样一来,朱雀要嫁,就必须要嫁青龙帝君,否则她的整个家族都会遭殃,会遭后人诟病其为——卖国贼。被青龙帝君所爱,这对当时的花府来说,本是一件大喜事,可对已有心上人的朱雀来说,却是灭顶之灾。”

    轰!

    脑海里一直错中复杂的思绪,因这极具分量的一炸,总算是理顺了前后。之前总是接不上的线路,于今,她已是猜得八九不离十。

    联想到梦中的场景,洛汐明白,朱雀必是不属意青龙,而是那白衣男子。

    两人的误会难道就因此而来?

    不,定是还有隐情。她看得出来,那红衣女子即便心善却并不软弱。若是她认定的爱情,当会勇于追求才是。

    听那红衣女子的语气,她定是对白衣男子有误会。只是,这误会,究竟是怎样的呢?

    想到这里,洛汐已不再打算藏着掖着,她看着吴道子,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把脑里出现的片段一一说给了他听。

    吴道子握住拂尘的手一颤,阿雪便此乘机会跐溜一声逃了开去。

    两人也无心去理会那贼溜溜的坏东西,但见吴道子唇瓣抖了抖,似说得极为艰涩:“你……您竟是想起来了么?”

    洛汐几乎是刹那间就发现了吴道子语气的改变,他竟然对她用敬语?

    这样的发现让洛汐心里颇不是滋味,脸色沉了沉,瞪了他一眼:“师傅,不管以前的我是谁。我只知道,一日为师,终生为师。师傅莫要让汐儿生气,把你的竹叶青给全抢了才是。何况,朱雀是朱雀,我是我。”

    吴道子闻言长眉不着痕迹的抖了抖,很快,敛下的眉眼便瞪得圆圆的:“坏丫头,一天到晚就只会拿这个威胁师傅我。哼,你当然得孝敬我。老头子我虽不是什么上仙,可也是当了千万年的土地,合该让你好好孝敬。”

    臭屁的扬了扬脖子,吴道子这次却也犯了愁:“我也不知道四人之间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彼时我只是花间岛的土地,只知晓个大概。隐约了解朱雀和玄武帝君闹得很僵,最后虽答应嫁给青龙,却也没有履行诺言,这也是花间诅咒的由来!花家族长背着朱雀和皇家定下了姻亲,并立下毒誓,若是违背誓言,世代受诅。他们想用如此极端的办法逼迫朱雀就范,只是谁也没想到,朱雀听到此消息时,竟出乎意料的平静,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婚约。”

    “师傅也不知道是何误会么?那这背后频频暗害我的人又是为了什么,我很清楚自己并没有惹到过她什么。莫不是因为朱雀?”洛汐蹙眉,觉得事情又卡在了关键。

    “啊!”吴道子突然大声惊呼,“你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想起来了,那个女妖婆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人。她原先本是朱雀的贴身丫鬟,身上术法也尽得朱雀的真传,非常具有慧根,是个修仙的好料子。可自从朱雀自焚以后,便不见了她的踪影。这么些年以来,她总是和花间岛作对。起先我们一直以为她是为朱雀抱不平,找花间的麻烦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当初朱雀自焚有族人的手笔。可现在想来,她为何总是想杀你,不想让朱雀归来?莫不是……”可不合理啊,他记得朱雀对那婢女很好的。

    “她与当年的事情脱不了干系!”洛汐直接把吴道子未说完的话给补充完整,眼里冷光如千年寒潭。

    自焚!居然被逼迫自焚!

    想到梦里的那场大火,那声声“祸水”,声声“妖孽”,洛汐心中的火是蹭蹭蹭的就往上冒。

    当真是好手段!

    她想,她已经知道那背后之人是谁了!

    一个婢女也能逼死主子,好,真好!

    长睫轻颤,洛汐蹙了蹙眉,问出心里最后的一个疑问:“师傅,她究竟活了多久?莫不是和你一样,都是老不死?”

    此话明显带了打趣的意味,吴道子知道他这徒儿又回到了平时那个气死他不偿命的坏模样。话说得是咬牙切齿却又趾高气扬:“去去去,别拿那种入了魔道的妖人和仙风道骨、品德高尚的为师相比较。为师可是土地,活了万年的土地。那妖人却是用了秘法灵魂不灭才能活的这么久,她每隔一段时间就需要吸食人血,换一具肉身,如何能跟为师相提并论。哼!”

    原来如此么?

    自此,洛汐算是明白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难怪连花间的人都这么惧怕她,能不怕么?

    活了这么多年的妖怪,就是想不怕都难。那身功力,究竟得高到哪种境界?

    “师傅,你打得过她么?”洛汐只得这样问,心里明白吴道子一定会很想扒了她的皮。只是不问出来,她心里没底哇。

    若是在这之前,因了知棋和知书的一番布置,她或许可以托大的认为,凡是上了这个岛上的人,没她的允许,绝对逃不出去。可现今,知道了对方根本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和妖差不多的存在,她如何能用寻常办法对付之?

    便是留下她的肉身,也灭不了那丫的灵魂。

    靠,这不是让她白白等死?

    合着人家之前不亲自动手灭了她,只是派些虾兵虾将来,只是为了逗逗她,不屑于出手?

    洛汐郁闷,极度的郁闷。眨巴着大眼,十分希望她这不靠谱的师傅能够靠谱一次。

    吴道子果然拿起拂尘就想往洛汐头上抽去,只是手抬到一半,却又悻悻然的放下。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洛汐的眼睛:“咳咳……咳咳……咳咳……”

    洛汐瞬间悟了,感情这真的是打不过呢!

    “师傅,你还是不是神仙啊!”洛汐脸上的表情非常风轻云淡,单看她那面相,不觉得有什么,可她那话语鄙视的意味却不容人忽略。两种极端的感官冲击让吴道子恨不得一跺脚就钻进土里再也不出来。

    “废废废……废话,我当然是。只是,只是……”吴道子磕磕巴巴,这话说得极是无奈,“土地的本领再强,也强不过朱雀神力的十分之一,否则当年何以让妖魔横行霸道如斯。朱雀当年带下界的神力虽然不大,可那老妖婆尽得朱雀的神力真传,这千万年来练的又是邪魔歪道。即便每一次换躰对她伤害很大,那剩余的功力也不可小觑。况且,我们土地也是千年换一躰。如今能记得这些,也不过是记忆的传承罢了。最重要的是,为师受仙道约束,不能随便插手人间之事,这些事情必须你们自己去化解。此番说予你这许多,已是犯诫,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等着为师呢……”吴道子后面的音量越来越小,至最后已声如蚊呐,若不是洛汐听力好,还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好吧,话已至此,洛汐也不好再说啥。其实她也仅是随口抱怨,并无别的意思。这样的吴道子,倒是可爱的紧,和阿雪有的一拼。

    想到自己会为她带来的未知灾难,洛汐只得没心没肺的道了句“阿弥托福”算完。

    心思电转,想来这也是花间的族长及各位长老希望她快点苏醒的原因罢。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恢复朱雀该有的神力,也才能有嬴的胜算罢。

    抬头望了望天色,已是日薄西山。不想这一聊,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

    想着从早膳过后,她为追阿雪来到这桃花林就没回过房。知琴和知画应当会来找她,即便他们不来,月殇和她的小舅都应该来这看一看。

    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一个人影也没看到,怕是她这师傅捣的鬼。

    也是,这么隐晦的事情,多一个人知道确实不如少一个人知道。

    想到月殇,洛汐翻飞的思绪忽而便是一顿。

    逃避了这么久,也该是她面对的时候了。

    凝了凝气息,洛汐对吴道子道:“师傅,明天便是汐儿与赤炎尊的大婚。适时必当大乱,汐儿不知道最后的结果如何,但如果汐儿不幸……还希望师傅能对汐儿的爷爷照拂一二。”

    这话一出竟是如交代遗言一般,听得吴道子理都不理愿洛汐。

    留下一句“谁愿意搭理你”,足下一跺,顷刻就钻入地里,消失不见。

    洛汐还是第一次见吴道子用这种方式离开,不禁膛大双目。之后却又有些无语,她这师傅有时候真是小孩子脾气。

    她那不是为了以防万一,所以率先安排好后事么,很正常的嘛。

    然,虽是这样想,心中却是极暖。她这师傅有时看着不着调,却是极关心他们师兄妹的。

    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桃花瓣,洛汐现在十分期待她和赤炎尊的大婚。想必礼成之时,便是花间诅咒破除之际。

    毕竟只是万年前的一个承诺,实现了也就不再对花间具有威胁。现在最关键的,就是那天她到底能不能继承朱雀的神力……

    素手不知不觉的抬起,摸向眉间的印记。洛汐抿唇若有所思,很快就走到了小楼前的拱桥。刚要出声唤知画,就见月殇着一袭月白色镶金边的落地长袍,斜斜依坐在桥中央,不仔细看,当真是难发现得到他。

    那向来探不到边的黑眸落在湖里,也不知他在看些什么。

    洛汐顿时就乐了,她正想着找他呢,他便主动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月殇宫主,好久不见啊!”其实上午才见过的,只是今天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端是有种隔了一辈子的错觉。

    她轻笑如风,淡若流水。可眉眼里的复杂神色,很轻易便被月殇扑捉了住。

    “小东西先前可是见了什么人?”月殇并不回答洛汐寓意深明的话语,反而淡语相问。

    此刻的他,与平时判若两人。没有了那邪肆的赖皮劲儿,整个人如脱胎换骨般,陡然就转换了一种气质。

    一种,陌生,又有些熟悉的气质……

    洛汐敛眸,垂下长睫摩挲着指尖,对月殇的问话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月殇宫主当真好本事,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不知,月殇宫主现在能否猜得出,我欲要问你何事?”

    月殇落在池水的眉眼唰的收回,定定的落在洛汐身上。脸上带着古朴的银白面具,让人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那平日若钻石晶亮的瞳孔骤然缩紧:“有些东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一定是真的。只有自己用心去感觉,才能有更深的体会。莫不如小东西亲自来揭开那答案?”

    哈哈哈!

    洛汐突然就很想笑,她也确实放声大笑了出来。

    这真是她前世今生听到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他居然有脸和她说出“有些东西亲眼所见亲耳所闻都不一定是真的”这样的话来,他居然有脸说出来。

    他若是有这样的觉悟,那么当初为什么还要误会她?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就判了死刑给她,他现今竟然会这般说道。她该怎么说他,才好?

    抬手揩了揩眼角,从容不迫的抹去一滴晶莹,洛汐直直盯着月殇的眸:“赫……”

    “主子,主子,不好了不好了,出大事了。”急躁的脆声豁然打断了洛汐欲出口的话。

    洛汐眉心一皱,望向听雨楼门口,就见知琴提着裙摆急冲冲的向她跑来。那架势,似出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怎么了?”这样的知琴还是头一次见,瞬间就让她想起了远在扶桑的灵儿。

    “赫……赫连……赫连墨邪来了,来了。就在门门……门口,被四爷拦着不让进呢!”

    呼哧呼哧~

    她终于说完了,不容易啊!

    可怜她的小心肝儿,被吓得一颤一颤的,差点就因频率太快而歇菜了。

    “你说什么?”惊呼出声,洛汐第一时间就是抬头看月殇。

    月殇也是一愣,随即眸色黑沉,也不知道又在想些琢磨些啥。

    这样失态的洛汐,知琴同样是头一次见,可见这件事对她的冲击委实不算不小。

    可按理说墨皇的出现虽出人意表了点,却也不是没可能的。主子没道理这般大惊小怪的啊?

    扒了扒落在胸前的一撮墨发,知琴不解却也只得再次重复一遍道:“厅前已经准备好了晚膳,属下正要来唤主子前去用膳。便听守门的护卫前来禀告说有人找主子,我想着许是知棋知书,就去大门外接人。不想,知棋知书是在,可同时还多了一个人。就,就是……赫连墨邪。”她也不知道知棋和知书怎么会和那个人碰在了一起,不过眼下已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便是,那人不是前来抢婚的吧?

    那岂不是会乱了主子的计划,这可不好,大大的不好哇。

    此时此刻,不仅知琴大急,便是洛汐眉心的褶皱都差不多可以夹死一只苍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又跑来了一个赫连墨邪?

    那现在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又是谁?难不成是她猜错了?不可能啊……

    “一起去看看!”洛汐交代知琴一句,转身欲走,却在下一刻又瞟向月殇,“月殇宫主可愿一道去看看?”

    掩在面具下的唇瓣苦涩的扯了扯,月殇回答的却利索:“恭敬不如从命!”

    他想,他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真是个不安份的主儿啊,就是会给他找麻烦!

    如此,那就静观其变罢!

    于是,各怀心事的三人,便这般不紧不慢的往花府的前厅踱步而去。

    彼时远在花间宫廷的无痕和北野澈也接到了相同的消息。

    北野澈睨了睨无痕那张快结出冰的俊脸,有些揶揄道:“不去看看?这可不是一般的情敌哦。”

    他觉得这赫连墨邪真是大胆,居然还敢来找汐儿,也不怕让死去的心再死一次。时间挑的也真是好,不早,却也不算晚,毕竟明天才举行婚礼,他还来得及把人拐跑。

    可是,汐儿会和他走?他表示怀疑,相当严重的怀疑。

    “汐儿不会和他走,来也是白来!”无痕直接肯定了北野澈的猜测,何况……他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汐儿既然要求我们待在这里,那便自有安排,务须多言。”

    呃……

    北野澈当即被无痕堵得哑口无言,讪讪的笑了笑。心中暗怪自己多嘴,只想着看好友吃醋的失措模样,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耸了耸肩膀,当下也不再说啥。

    夕阳坠落,黑夜已近。

    花间岛的一角——花府大厅,此时气氛却是极为的诡异。

    八个人呈八角形势围站在一起,月殇和花家老四花影站在洛汐身旁,知棋知书站在两翼,花澈花钥则站在对面赫连墨邪的身侧。

    只见赫连墨邪全身上下均被一张玄色的狐毛斗篷罩着,只留一张魅惑众生的俊脸在外,湛蓝的凤眼如海洋阔大,蕴含着无底深陷的漩涡。

    这样虎视眈眈的阵势让他狠狠的皱起了眉头,凤眸从华钥开始一一扫过。视线在月殇身上停顿了数秒,最后落在了洛汐的身上,语气是说不出的欣喜:“七儿,纵然我为你跋山涉水而来,但也务须摆出这么大的场面来欢迎我啊。”

    “脸皮厚!”花钥。

    “有病吧!”花澈。

    “忘记吃药就出门了么?”花影。

    “打走!”知棋。

    “看着就碍眼!”知书

    “……”洛汐。

    “……”月殇。

    一句话就换来诸般吐槽,如此轻易就引起了众怒,赫连墨邪便是脸皮再厚,也不得不面对他被嫌弃的这一事实。

    深深的叹息一声,若海洋深邃的凤眸顷刻便漾起晦涩的波澜:“七儿,可否让我和你单独说几句话,就几句话而已。适时你要打要杀,我绝无怨言。”

    不想他这话一出,反对的嘲笑声更盛了。

    “嘁!”花钥。

    “想得美!”花澈。

    “单独去死!”花影。

    “现在就可以杀!”知棋。

    “打残也可以!”知书。

    “咳咳……”月殇。

    洛汐淡若江水的视线看着有些消瘦憔悴的赫连墨邪,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复杂。虽然她有八成的把握确定眼前这个人是假货,可他所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是那般的令她熟悉。犹自让她心潮此起彼落,动荡得厉害。

    洛汐眉眼淡淡,见众人的视线均落在她的身上,似都在等她的答案,她突然便转首看向月殇,态度说不出的亲昵:“月殇,你说我要不要给他这个机会?”

    赫连墨邪唰的一下便盯住月殇,那双凛然的凤眸仿佛会说话一般,汇集了千言万语,却又始终不说一句。

    知棋等人也骤然把眼神放在他那张面具脸上,却是意义分明:同意你就死定了!

    月殇倒是没管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他自赫连墨邪来了后只看了他一眼,便一直在专注着洛汐的反应。此时竟闻她问他意见,他都不知该喜该忧:“小东西真的会听我的么?”

    声音有些飘渺,低低沉沉的,让人觉得不太真实。

    洛汐笑笑,索性身子离他更近了几分:“当然!你说的……我一定听!”

    花府几人见洛汐突然和月殇变得这么亲密,都或深或浅的皱起了眉头。知棋满脸的高深莫测看不出表情,倒是知书,像是见鬼般的瞪着洛汐,满语都是不可置信:“主……主子,你是真的?”

    他怎么觉得这个主子是假的?

    这才几天不见,他的主子就换了个人似的。

    洛汐余光瞟了知书一眼,没理他。双眸弯弯,十分认真的看着月殇,等他的回复。

    月殇似沉吟了几许,眸光来来回回的在洛汐和赫连墨邪身上走了几回,在一片压抑而僵滞的气息里,方慢慢道:“小东西若是不愿,殇自然不会勉强。”

    洛汐颇有些意外的看了看月殇,对他这回答不置可否的挑了挑眉梢,后巧笑嫣然的转了臻首对赫连墨邪道:“那真是不好意思,本姑娘十分不待见你!”

    她这话语一落,便感觉到身旁的月殇身子僵了僵。黑曜石般的大眼瞬息划过点点精光,唇畔的弧度再度上扬一分。

    赫连墨邪双眸更是要喷出火来,邪肆上挑的凤眼瞪得比葡萄还大,直愣愣的杵着月殇,似不相信那话是从他嘴里跑出来的。

    薄唇抖了又抖,抖了又抖,楞是抖不出一句话来。

    知书噗呲一笑,对着赫连墨邪竖了竖中指:“不待见~哼!”

    花钥优雅一笑,对着众人发表了总结性语言:“好了,大家都进去用膳罢,想必饭菜都凉了,不可再在这‘浪费’时间。况且,明天就是汐儿出嫁的日子,一早就得开神祠祭天,得早点休息!”

    这话说得可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算是在赫连墨邪那张青紫不一的俊脸上再度补上一巴掌。

    “如此,主子确实不该在这耽搁时间了!”知棋索性走到洛汐与赫连墨邪的中间,挡住了赫连墨邪的视线,用眼神驱赶着洛汐赶紧进屋。

    洛汐有些讶异知棋也有这样腹黑的一面,却也没拂了他的意,颔了颔首,很是干脆的率先进了屋。

    月殇最后瞄了赫连墨邪一眼,终是选择尾随洛汐离去。

    其余几人也陆陆续续的步进了大门,只余赫连墨邪一人,孤零零的的隐在越渐黑暗的天幕之中,神情是说不出的灰败与萧索。

    耳畔传来“咚”的一声关门巨响,让他不禁有些挫败的对着空气问道:“影二,你说,我是不是自讨苦吃来着?”

    他真的觉得他是皮痒了,自寻烦恼来找骂的!

    空气一静后便是一动,本只有赫连墨邪一人的天地突而就多出了一人,双手抱剑,紧身衣裹身。古井无波的面瘫脸下,有一张略微发紫的薄唇:“被发现了!”

    答非所问的古板话语,却让赫连墨邪陡然惊呼出声:“你说笑吧?那我不是平白给人看了笑话?”

    不要吧?

    他来就是为了看戏的,到头来却是成了戏子,很打击他弱小心灵的,好不好。

    影二鄙视的瞄了瞄他,居然用剑挑起了他颊边的一缕墨发,用僵尸的表情啧啧出幸灾乐祸的声音:“你就等着被爷剥皮罢!瞧爷最后那一眼,啧啧,明天可有场硬战要打,你最好祈祷自己能立大功!”

    赫连墨邪,其实也就是李玉可怜巴巴的抚着自己那颗“很弱小”的心灵,控诉的指着影二大骂:“你个没心没肺没道义的,早知道我就不把你带过来,没得给我气受。哼,我要和爷说,说你暗恋爷!”

    话一落,他整个人便很有先见之明的拔腿向闹市跑去!

    锵锵锵!

    利剑出鞘的声音紧随其后,犀利而杀气凛凛的袭向李玉。

    此方只余渐远渐去的贼笑声随风破碎!

    而远在天边的一角,正有一队诡异的人马以莫测的速度向花间奔来。四人抬的黑丝纱帐内有一婀娜身姿若隐若现……

    天,渐渐亮了,当朝霞微露羞红娇颜的第一时间里,八人抬的金红大轿便出现在了花府门口!

    从花间宫殿至花府大门的一路上,红毯铺地,万花点缀。街道的两旁此时此刻早已跪满了百姓,却无一人出声,打破这静逸的神圣一刻。

    洛汐在天还大黑时就被知琴和知画拉起梳妆,更有赤炎尊在早前便派来的十六名侍女随伺在她的闺阁门外,随时听候差遣。

    屋内有烛火噼噼啪啪的兹兹燃烧着,晕黄的灯光下,知琴望着铜镜中的主子,两颊微红,两眼却一派清明。头戴奢华精致凤冠霞帔,身着火红色的金凤嫁衣。嫁衣上九千九百九十九颗珍珠宝石,从衣领处至衣摆,形成一只怒冲九霄的凤凰,端得是栩栩如生,华贵无比。那卷翘的睫毛上似乎有点儿湿,犹带着点滴晨起的慵懒之意。

    这样的她,委实美得不真实。似乎世上最华丽的辞藻也描述不出她一分一毫的倾城之丽,让人看一眼便是沉沦,只愿从此不再醒来……

    知琴痴痴的看着,手上拿着的红色盖头迟迟没覆上去。虚渺的眼神似在看着镜中的人,却又扑捉不到她的灵魂在哪。

    知画虽也被这样的洛汐给弄的摄魂夺魄,却是因站在洛汐的身后,是以总算比知琴有神智些。她一把夺过知琴手中的盖头匆匆给洛汐盖上,便遮住了那张祸乱天下的美颜,嘴下也不忘念念有词:“主子真是害人不浅,害人不浅啊。赶紧出去祸害别人去,祸害别人去!”

    知琴被知画这一闹瞬间便回过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两声,搀扶起洛汐一齐向门外走去:“主子好美啊,知琴都看傻了,嘻嘻!”

    盖头下的洛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似笑非笑的出声:“哦,这还是我的不是了?”

    有这么夸张么?她怎么都不觉得?(好吧,她承认她刚刚虽然睁着眼,实际上却是目光放空在补眠,是以也不清楚自己现下这番模样)

    呃……

    知琴、知画对视一眼,互相做了个鬼脸,打算对此不作任何发表,她们还没活够呢。

    吱呀一声推开门扉,刚想和洛汐说声“小心门槛”,便见一只修长玉白的大手横空伸出,一下子便把知琴和知画两人挤开,自己则紧牵着着洛汐的手。好似今天的新郎官,合该是他一般,显得那般理直气壮。

    知琴两人大惊,刚想发作,便见洛汐对她们微微摆了摆手,当下也只好作罢。

    心中却是止不住的腹诽:这个月殇宫主又想搞什么花样,不会是到现在才想着要抢亲吧?

    月殇可没功夫去理会两人的心思,他默默的搀着洛汐慢慢向门外的大红金轿走去,一句话也不说。

    只那只牵着洛汐的手,紧了又紧,紧了,又紧!

    洛汐掩在盖头下的眉眼直视前方,也不管被月殇握着的那只手有多疼。从都至尾,她都是如斯的淡然,并没有因为月殇的突然出现而慌乱,抑或是生气。

    好似这诡异的一切,于她而言,均是再正常不过。

    倒是赤炎尊派来的十六位侍女神情间略有不满,为首的大宫女脚步踌躇再三后,刚决定上前分开二人便被知画不轻不重的拦着:“这位姐姐莫要逾举的好,今天可是‘神女殿下’大喜的日子!”

    虽然她不知道自家主子在打什么主意,可只要是主子做的事,她都不允许有任何人破坏。

    知画刻意压低咬重的话语成功的阻了女子前去的步伐,她清冷的扫了知画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却于无人可见的角度,对身后其余的十五名侍女打了个简易的手势。

    一路上晨光暗淡,无风,却是寒凉。

    再长的路也有走到的时候,何况是听雨楼至前厅这么短短的一段距离。

    透过眼前红色的纱帐,洛汐隐约可见那里花晨等人似早已翘首以待。就连那只在她面前出现过一次却让她积郁不止的赤炎湛,都例外的站在了喜轿旁。

    看那架势,似乎是要送她进宫,为她送嫁!

    本还有些热闹的花府门口处,在月殇挽着洛汐出现的这一瞬间,蓦然就安静了下来。

    水玲珑张了张嘴,望望花晨,望望花澈,望望吴心雨,望望她的小儿子花影,望了这个望了那个,却望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其他的人都和她一样,都是满脸的茫然不解,不知道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谁都不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好在众人中赤炎湛的心理建设是最为强大的,他不动声色的从花轿旁挤进人群,瞄了眼本就对此不满的侍女们。

    为首的大宫女立刻会意,脚步一错就趁机跨过知画出现在了洛汐的另一侧。其余侍女也很会把握时机,纷纷挤到月殇身旁,试图以这样的方式令他放手。

    月殇眉眼顿沉,刚想拂开这些不开眼的蝼蚁,那厢赤炎湛早已见缝插针。

    一臂横出,只见他抬掌轻放在月殇握着洛汐的那条手臂上,也不知按在了他手臂的哪个部位。便见月殇全身一僵,大掌松开。

    月殇只觉全身突麻,掌下的柔软已离他而去。

    仅是这一耽搁,待他反应过来,身前已挤挤挨挨的挡满了十六个人,而洛汐早已在赤炎湛的“挟持”下,进了花轿。

    花影反应很快,见此情景立马大喊一声:“起轿!”便尾随队伍一起往宫殿的方向迅速移去。

    顿时敲锣打鼓声顿起,唢呐连天响,本安静跪着的百姓们也一齐欢呼起来,炮竹声不绝于耳炸响开来。由极静到极闹,只是须臾,顷刻就把这略显清凉的早晨渲染出一片火热尘嚣!

    一切不过是眨眼的功夫,简直如排练好的一般,一气呵成。

    坐在轿中的洛汐无奈的扯了扯嘴角,却也没说什么。总之,于他,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罢?

    “你今天倒是很乖!”侧帘处突然传来赤炎湛的调侃声。

    洛汐随手把盖头掀落,懒漫的靠着铺满软垫的轿身,对赤炎湛的话采取缄默态度。她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务须对他人解释太多。只要她知道自己在作什么,便好。

    花间的习俗和紫芒大陆的习俗略有不同,这里的新娘子出嫁是由娘家人送出的,新郎官只要等着新娘被送到就好。

    之于这古怪的俗礼洛汐并不介意,她不在乎赤炎尊是否要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接她。毕竟这个婚礼于她来说,就是一个任务罢了。

    任务完成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毕竟,于花间的众人来说,今天或许本就不是花府小姐的一场花嫁。而是他们“神女殿下”为之破除诅咒的大日子!

    坐在这顶轿子里,她都能感觉得轿子的火速前进。用健步如飞都不能形容其一二,可见这些人是有多么的心急。怕是用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她们这一行就可以到得神祠天坛!

    没错,这场婚礼的举行地点,就设在天坛。据知棋从她师傅那里探来的消息说,便是当年朱雀自焚的地方。

    选择这样的地方来成婚,其意味可谓不言而喻!

    洛汐笑了笑,不知该不该为自己有生之年能亲历这样别开生面的婚礼而感到荣幸。

    是给她的告诫么?她也无心去追究了。

    葱白的素手微挑起花轿后帘的一角,陌生的道路上,长长的队伍跟了一列。有花府的人,有琴棋书画四人,也有花间的侍卫婢女,却意外的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没由来的,洛汐心里竟隐隐有些失落。

    他怎么突然就消失不见了呢?刚刚还跟的那么紧,巴不得寸步不离和她一起坐进轿子。

    现在却消失无踪,这根本不像是他的作风!

    他应该……

    应该什么?

    洛汐蓦地就自嘲的笑了笑,她还是学不乖。居然还在期待,真傻。

    “落轿!”

    果然,这约莫才过去十分钟的时间,他们便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随着轿门帘子挑起,他看见了一只洁白无瑕的修长玉手,在大红衣裳的衬托下,颜色分明更显惑人。她知道,那是赤炎尊的手。

    沉淀了下心思,洛汐缓缓把手伸出,放于其上。微凉的触感从指间传来,似带着初晨的湿意。就像这还未彻底放明的天际,有未知的阴云浅埋而凉意点点。

    “委屈你了!”人刚出了轿身,就听到赤炎尊那向来飘渺的声音染上几许欣然,几许愧意,“我们必须要赶在黎明破晓的那一刻成婚,方有可能破解诅咒,唤醒你的神识。”

    他其实也不想她那么早就起身的,只是事关花间的未来,他也不能不任性妄为。

    洛汐没想到赤炎尊居然会和她解释这么多,轻轻的捏了捏他的手心,示意自己并不在意:“我能理解,今天也许会不太顺利,你们做好准备了没!”

    “嗯,族长和长老们全都出动了,应该能撑到礼成!”赤炎尊的话说得有些隐晦,洛汐心里却明白的很。

    那个敌人可不是一般的敌人,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赤炎尊他们想的这般乐观顺利!

    九九八十一阶,阶阶白玉!

    两人每行一步,就有一朵玉莲盛开,当真有步步生莲之奇美。

    耳边清晰的听到惊叹声,洛汐淡笑了笑,她心中虽也讶然,却也释然的很快。毕竟是如此古老神秘的隐世家族,再神奇的事情于他们而言都再寻常不过。

    很快的,在一片礼赞声中,洛汐和赤炎尊就行到了天坛顶部。那里,一方莲花座托着一顶水晶棺,赫然就是当初她和月殇看见的那樽。

    眼里有光芒一闪,洛汐暗冢:那神祠里的通道果然不止一个。看这样子,他们似乎并没有发现当初有人进过神祠。

    而今她们所在的这个天坛,怕是就是月殇当初所说的内有乾坤之地。

    咚咚咚!

    古老而厚重的钟声暮然敲响,震碎了洛汐翻飞的思绪。

    “时辰到!请神女殿下和尊上成礼!”族长老迈的声音伴随着古钟而落。

    如此快的节奏让洛汐心中一颤,不觉有些茫然,难道她真的就要在此嫁给赤炎尊了么?

    司仪却并没有给她太多思考的时间,就在她这念头刚起的时刻,唱礼声已起:“揭盖头!”

    洛汐只觉眼前一亮,罩在头上的红盖头已然被赤炎尊拂起。

    然而,她的眼睛刚不适的眯了眯,俄而一阵风吹过,视线陡然又暗了下来。紧接着,有阵阵抽气声响起,下一秒她便觉周身一紧,蓦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一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怀抱。

    耳边的气息,曾经是那样的令她痴迷:“七儿~不要嫁给他,不要嫁给他,好不好!”

    是他!

    洛汐唰的一下扯落红纱,抬眸望去,还是那身月殇的装扮,古朴的面具,月白的锦缎。可是那声音,那气息,却是赫连墨邪独有的。

    他终于不再掩藏了么?

    “现在才来阻止我?”不觉太晚了么,早干嘛去了。

    尽管洛汐已经努力克制了自己的心情,声音却免不了的还是有些颤抖。

    “我想忍的,我想克制的,我想帮你一同完成你的使命的。这样,这样你就不会再有负担。可我还是忍不住,我忍受不了你嫁给别人,便是你做戏也不能。七儿,我们不要闹别扭了好不好?墨墨好难受,真的好难受!我错了,我错了。”细细密密的吻落在颈侧,火热得让洛汐熟悉而眷恋不已。那低沉的醇厚男音就如敲在了她的心上,每一声,都是那么的令她震动。

    “是我和你闹别扭的么?”洛汐瞪着眼,横不得扑上去咬他两口。眼眶却慢慢蓄满了晶莹,天知道她一直在等他。

    “不是,不是。一直都是墨墨的错,一直都是,七儿不要哭了好不好,墨墨会心疼的,心会很疼!”月殇手忙脚乱的擦拭着洛汐的眼泪,一边狠狠的把人儿搂紧在怀里。

    他不会放手了,生生世世都不会放手!

    “月殇!”一向优雅如仙人的赤炎尊终于忍无可忍地爆喝出声,劈手斩来,趁其不备一招红云出袖就把洛汐给抢了过来给掩在身后,“你不要太过分了!”

    当他是死的么!

    满身煞气如奔腾的怒江,赤炎尊紧拽着洛汐向着天空就喊:“白衣卫何在?还不速把此人拖下去!”

    这样的赤炎尊实在吓人,紫眸染火,薄唇紧抿,如仙的俊彦霸气丛生,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

    “是!”铁血声落,八名白衣护卫立现身于此方天地,将月殇团团围住。

    洛汐有心阻止,却也知道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现在,也确实如此才是上策,怎么着也得把礼行完,当下也就站着不动。

    月殇正深陷在这段时间求而不得的温香软玉中,怀中却忽然空落,正光火得想找赤炎尊算账,不想他居然就把机会送上门来。如此,也别怪他不道义了。

    妃色的薄唇勾起邪肆的弧度,便见他云袖翻转,一把玉扇置于手中,眉色调转,已然准备动手。

    洛汐一见局面转眼就混乱成这般,刚想开口解释,让月殇先下去,哪料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实在不少。

    横生之末,唰唰唰三道人影降落,随之而来的还有那欠扁的声音:“加我一个,打架我最在行!”

    这话……

    果然的,还是那身大斗篷装扮。顶着赫连墨邪的脸,说的却是李玉的声音。与其一道儿的,分别还有影一和影二。

    之所以对李玉的印象这么深刻,能一下子就听出他的声音,还是缘于秦皇后叛乱时他假扮赫连雄病重在床。彼时她便对李玉模仿人的声音学得如此之像而感到吃惊,是以也就多注意了他两眼。

    不想他竟然真的是赫连墨邪安插在身边的替身,以备不时之需。

    只是对于他这样的出场方式,洛汐犹自感到满头黑线,真心觉得很有违和感。

    行礼的天坛上一下子就陷入了紧张而诡异的氛围当中。

    本一直站在下方的知琴四人以及无痕、北野澈等人顿时就楞了,这究竟是要闹哪出?

    怎么这个赫连墨邪怪怪的?

    无痕凝眸,回想了适才洛汐与月殇的互动,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让他如梦似幻的俊脸寸寸结冰。

    牙齿咬得嘎嘣响,“月殇”两个字被他嚼了又嚼!让站在他身侧的北野澈生生的打了个寒战。

    “一个个的还楞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几个人给本族长打下去!”一直隐而不发的族长终是不再顾及身份,拐杖乓乓的敲着地面。胡须气得不断抖动,布满褶皱的脸上因愤怒而胀满红光。

    再这样闹下去,如何还能举行婚礼!吉时就要到了,可耽搁不得。

    这个该死的月殇,当初就不应该顾忌他身后的那个人,早点弄出去就好。

    侍卫领命,刚想上前,甜腻的女音忽而就由远及近:“呵呵呵,黎族长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啊!连本主的殇儿都想动手,你是嫌命活得太长了么?”

    这话才刚刚响起,便让族长面色大惊,瞬间失去了血色。

    众人只觉一顶乌云罩下,香风扑鼻而来。

    但闻砰的一声轻响,一方黑纱软轿便闯入了众人的视线。它如流星闪来,迅疾得不给人任何准备。

    ……

    “拦住她,拦住刘雪这个妖人!”族长和一众长老猛然呐喊,“快点,快点,摆阵,摆阵!”

    乒乒乓乓声骤起,各种兵器出鞘的声音。

    在阵阵脚步奔跑声中,洛汐霍然抬眸看去,黑纱浮缈,影影绰绰,她看不到轿中女子的具体身姿为何。只见被迅速包围起来的轿身四周,围有四名护卫,他们黑衣裹身,膀阔腰圆,一身横练的筋骨尽显铁臂铜拳,一看便是武功底子甚好的高手。

    然而,若说最显眼的,莫过于端站在轿前的一男一女。

    其实男的她并不认识,可是那女子,虽然她轻纱覆面,姿势吊诡,她却是再熟悉不过!

    赫然便是处处与她作对的蓝冰蝶!她那周身的气息,便是化作空气,她都不会错认。

    果然与她所料不错,蓝冰蝶与这背后之人关系匪浅。

    终于出现了!

    原来老妖婆叫“流血”,嘁,果然极品人得配极品名字。难怪她要靠喝血而活,感情是老是在流血。

    “你就是那藏头露尾,总在背后作怪的流血老妖婆?”洛汐挑眉上前,越过挡在她身前的赤炎尊,语带挑衅的望向黑纱里被唤作“流血”的女子。

    输人不输阵,何况之前一直被此人暗算,便是佛也该生气了。

    月殇闻言有些好笑的瞥了洛汐一眼,却没说什么。只是一个瞬移至洛汐身侧,用行动表达了他的立场与维护。

    七儿或许不知道这人的厉害,他却是知之甚深。他必须时刻保护她的安危……

    花间族长与各大长老纷纷上前,摆出九宫大阵,试图把赤炎尊与洛汐等人护在身后,随时准备动手。

    天坛下的知棋等人在这行诡异的人出现的第一时间里,便都飞身上了台,以备不时之需。

    无痕更是直接走到了洛汐的身侧,与赤炎尊、月殇两人呈三角之势把洛汐围在了中间。

    众人皆是一番准备动手的架势。

    唯独那吊诡的女子始终卧躺在黑纱软轿里,似乎并没看到这方的虎视眈眈。

    她态度悠闲,似胜券在握,并没把洛汐等人放在眼里。

    听得洛汐的话,也并无动气,只是娇笑吟吟说不出的温柔:“死到临头的人果然爱呈口舌之争,殇儿,你真是不乖,总是不把人家的话放在心上。都叫你离这贱人远些了,你老是不听。你说,你让人家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呕!

    知琴和知画立马齐齐做呕吐状,鸡皮疙瘩更是掉了一地,互相搓着手臂就调侃着:

    “知画,你都二十又一岁了,也不算年轻了。怎么一天到晚还在我和主子面前装嫩呢,老是‘人家人家’的说,好恶心哦!”

    “是哦,‘人家’原来这么老了啊。可是知琴,你也不小了,年纪和我差不多,可最近我听说你看上了花府里的一个小护卫,‘人家’小护卫才十五岁啊。那小哥虽是长得有些俊俏,可你也不能辣手摧花啊,你那口老牙啃得动么!”

    “什么?知琴,你居然想老牛吃嫩草!”知书立即就跳脚了,上前一把拽着知琴的衣袖,颇有大刑伺候的架势。

    多么具有总结性的一句话啊!

    瞬间就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吃吃的笑出了声。

    知棋淡笑的拍了拍知书的肩膀,对他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的举动给予极大的赞许。

    便是冷酷如无痕都牵起了唇角,有笑意荡漾于泼墨山水般的剑眉上。

    若说脸色最不好看的,怕是只有月殇了。

    那满身的冷寒气息冰封千里,戾气深深,任谁靠近一分都得被冻冰。

    他谁也没看,就只盯着洛汐。见到洛汐居然也弯了弯眸,面具下的俊脸更是黑得能滴出墨来。

    猿臂一伸就把洛汐的腰给搂得死死的:“不许笑!”

    洛汐斜睨他一眼,才不管他,继续笑她的。其实她心里气得要死,自己的男人被老妖婆惦记,换谁都会火大。

    还不知道有没有被吃豆腐过呢……

    “大胆,尔等蝼蚁之辈居然敢如此和圣主大人说话,看我不撕了你们的那张嘴!”

    与蓝冰蝶站在一起的黑衣男子说完便旋身飞起,腰间的铁鞭利落飞出,气势凶猛,力道逼人。明眼人一看都知道此人内力在知画、知琴之上。

    眼看着铁鞭就要袭上知画,洛汐腰间冰凰一出,正待出手相助,便见李玉突然动了。

    青剑出鞘,翻花流转,但见他一个巧妙的斜挑,便把来人的铁鞭给拨了开去。青剑节节上拍,如打蛇七寸,一点刺在鞭身某处,那黑衣男子手中的铁鞭立即就失了气势,如水般软了下去。

    李玉乘势上前顺势一拉,知画便落在了他的怀里。

    那男子回过神来见与他动手之人居然是顶着赫连墨邪面貌的李玉,满目里都是不可置信:“右使大人,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圣主大人面前与我动手,你这是想违逆圣主不成?”

    “哎哎哎,话可别说的那么难听。什么圣主不圣主的,胆大不胆大的,我李玉从头至尾可只有爷一个主人!”李玉极为不爽的白了此人一眼,很是不赞同他所说的话。

    这黑奎真坏,居然当真爷的面挑拨离间,是想他回去被爷剥皮么。

    “你……”

    “你你你什么你,没事一边呆着去,看着就碍眼!”

    此刻待在李玉怀里的知画很是有些云里雾里,为什么“墨皇”会把她抱在怀里?虽然事急从权,可她还是觉得匪夷所思,毕竟谁都知道那人是除了主子谁都不碰的。

    再则,他们这是在说什么?谁是右使,谁是李玉?“墨皇”的声音好像也不对,这事儿怎么乱七八糟的……

    就在知画不知所措,如石头般僵硬在李玉怀里的时刻,知书很好心的替她惊呼出了声:“李玉?你说你说李玉!”

    那昨天晚上在花府门前的人莫不是就是他?可他为什么要假扮那个赫连墨邪!

    知书只觉现在脑中如乱麻一般,恨不得拎着李玉的领子到角落去问个明白。

    “嘿嘿,可不就是我嘛!”一手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李玉冲着月殇就嬉皮笑脸道,“爷,这功劳不算小吧?回去得从轻发落哦!那主意其实都是影二出的,不关我的事。”

    守在月殇身侧的影二恨不得上去就给这厮一脚,竟然当着他的面抹黑他。

    影二立即干巴巴的对月殇表明清白:“爷,你要相信影二!”

    “……”月殇。

    本来还挺紧张的氛围一下子就被李玉和影二给搅得十分具有喜感。

    北野澈在旁边扯了扯知棋的衣袖:“我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李玉叫月殇“爷”,那不就是说月殇其实就是赫连墨邪?

    这货居然早就潜伏在了汐儿身边,真是不可小觑的狼的啊!

    知棋嘴角抽了抽,斜了北野澈一眼,沉默。其实他至今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他也很希望是他幻听了……

    赤炎尊紫色琉璃眸一刀一刀的刮在月殇身上,神情冷了再冷,却没说什么。

    几人中现在属知画最淡定,她终于可以软下身子心安理得的靠在李玉怀里,天知道僵着不动是多么难的一个技术活。

    心下止不住的庆幸:不是“墨皇”就好哇……

    倒是那始终待在轿子里女子,终于款款现了身。婉转峨眉粉腮桃脸,一双大大的杏眼,含着无尽的媚态。身子纤细行动真真如弱柳扶风,周身一袭杏色轻纱掩体无时无刻不透着魅惑。

    一双白嫩细滑的青葱玉手轻轻的按在了蓝冰蝶的肩上,软软轻语似漫不经心:“呵呵,殇儿真是治下有方啊,瞧瞧我们的右使对你是多么的忠心耿耿。既然我们的右使大人这么有骨气,那便让本主来替你验验,他的骨气究竟有多硬,可否?”

    甜腻却如毒蛇般的女音刚落,便见此地忽然一阵狂风大作,带着风刃的黑色旋风以轿身为中心点迅速往四周蔓延。功力尚浅的人不敌这灌以强大内力的风漩,均被风刃刮伤,以不可阻挡之势倒飞而去。

    顿时一片哀嚎声四起,残肢断臂若飞花翩舞,空气中瞬息被血腥弥漫。

    洛汐几人迅疾退后,手中真气顿出,一个以四人之力形成的透明保护罩立即与之抗衡起来。

    只是他们能力实在有限,那黑色的旋涡覆盖的面积太广,李玉又离那人过近,根本避之不及。只来得及一掌把知画拂到天坛下,他便被那黑色的旋风袭上了面门。

    堪堪之间,他身上便伤痕遍布。一袭锦缎长衫化作条条带血的布条漫天飞舞,几乎在眨眼的时间就变成了个血人,看不出本来面目。

    月殇见此立即移身去挡,一招巨鹏亮翅,白袍飞舞,腰间软剑既出,锵锵锵的便对上飞来的风刃。

    洛汐手中冰凰顺势接上,便把月殇身后的李玉给带出了安全距离。随手一抛,李玉整个人便落在了天坛下方,彻底远离了此是非之地。

    “该死!”冷怒的娇斥带着一击必杀的狠意,“本主今天定要你这贱人后悔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话落又见‘流血’语气一转,娇嗔了月殇一眼:“殇儿避开点去,免得人家伤到你!”

    洛汐等人根本就来不及作出反应,便见她轻轻一拂,真真切切的是轻轻一挥衣袖,月殇就被拂到了黑纱软轿旁。

    而洛汐却是重重地撞在了水晶棺上,胸腔灼热感袭来,噗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

    “汐儿!”赤炎尊和无痕满脸骇然,慌乱着脚步冲到洛汐身旁。怀中的药丸糖豆子似的就往她嘴里塞去。

    这厢蓝冰蝶也不落人后,立即上前拂住月殇:“师兄,你没受伤吧!”

    此声一出,即使是向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月殇都不得不抽了抽面皮。

    蓝冰蝶曾经的鸟啭莺啼早已不复存在,那声如鸭公之噪,粗粝得让所听之人头皮发麻。抬起的手也是怪异得非比寻常,似麻花无骨般扭曲着,最是吓人的当属那皮肤,如橘皮般焉巴巴的沟壑纵横,似一垂垂老矣的老妪。

    可惜的是他在“流血”的那一拂之后便被点住了周身大穴,分毫动弹不得。

    既不能把身旁碍眼之人推开,不远处心爱之人又身受重伤。月殇若墨晕染的双眸渐渐布满血色,有强大的气流开始于身内流转。

    彼时因为“流血”分心对付洛汐与月殇,方才得以从黑色旋涡中缓过劲来的赤炎湛和众位长老们一见洛汐竟然受伤了,立即前来支援:“尊儿,你们赶紧把神女殿下扶下去疗伤,这里暂时交给我和族长们!”

    赤炎尊和无痕立即二话不说,架起洛汐就往安全地带靠去。

    “流血”杏眼里媚态之色瞬时化作淬毒的利剑,狠狠扫向赤炎湛几人:“不知死活的东西!”

    但见她身双臂一展,呈虚抱之势,一股比之前还要浓稠的糜烂之气陡然就向几人扑去,四周的玉石也如蚕豆般飞起,暴雨梨花针似的砸面而去。

    “摆阵!”不知是谁怒吼了一声,“聚!”

    霎那间浓郁的紫气冲天而起,与此同时,不断有道道真气汇入那道紫气中,与那浓黑之气互相对抗起来。

    地面破裂,玉阶坍塌。此番天地刹那如在下石雨一般,噼里啪啦的不断有大石升起,又碎裂砸下。

    哎哟哎哟的惨呼声更是不绝于耳!

    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的洛汐见此情景,眉心便是狠狠一皱。如此下去,赤炎湛几人的真气很快会被耗光的。他们,根本就支撑不了多久。这可怎生是好……

    见洛汐眉峰紧皱,无痕还以为药效不起作用,担忧的再次为她把了把脉,大掌一探,又为她度了口真气:“好点了没?”

    洛汐抬袖拭了拭唇边的血渍,轻道了声:“我没事了,好多了!”

    其实她现在全身上下痛得要死,五脏六腑似被碾压过了一般。这感觉,真心不好受。

    该死的“流血”老妖婆,果然厉害的紧!

    咦,流血……吸血?

    对了,让她流血啊!

    她之前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洛汐黑眸一亮,立即转头对身边的两人说:“我记得师傅说过,这个流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换身躯,吸食人血,才能保住她的灵魂不灭,想必血对她十分之重要。那我们就想尽办法在她身上添伤口,我猜对她功力必有损!”

    “这想法不错,值得一试。只是,我们连近她的身都难,如何才能达到目的?”赤炎尊沉吟片刻,立即提出质疑。

    “这好办,她现在已经被你义父他们牵制住,但看样子他们怕是快要力竭了,你即刻去支援他们,尽量把时间拖得久一些。我再来想办法分散她一些注意力,无痕师兄便趁此机会从其背后偷袭。只是此行十分凶险,师兄定要小心!”

    “好!”

    声落,人立动!

    ……

    见两人已各自去准备,洛汐也缓缓从地上站起。瞄了眼不远处被蓝冰蝶努力护着不让碎石溅身的月殇,见他并无性命之忧,心中不由得也暗暗松了口气。

    虽然很想一巴掌把蓝冰蝶拍开他身边,但她明白,这样也未尝不好。毕竟在她的身边,他才会更加危险。

    努力不去看那人赤红的血眸,不去与之对视。洛汐决定沉下思绪,静下心来,专心对付老妖婆。

    深呼吸一口气后,便开始凝眸向流血望去。樱唇淡挑,便是一道优美的弧度:“喂,老妖婆,你以为你武功高又如何?可惜婢女就是婢女,活多少年你依然还是那低贱的身份,永远也改变不了什么。如今更是活得人不人,妖不妖,居然还喝人血。我告诉你,你心中的那个人,永远不会爱你!”洛汐狠了心要刺激她,话说的是一点儿也不留情面。

    她知道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是人身上最为薄弱的部分。而身在把人划分为三六九等,阶级制度如此分明的封建社会里,身份也是大多数人所在乎的。是以一开口,她就挑“流血”的死穴戳!

    “啊,贱人给我闭嘴!”老妖婆猛然怒吼一声,果然暴怒了。

    她最恨的就是这一点,最恨的就是自己身份的卑贱,如何都配不上他,怎么做都换不来他一次的回眸。

    即便换了一俱又一俱的身躯又如何?她的灵魂永远是婢女的灵魂,永远是,她恨。

    “那你以为你朱雀就好到哪里去?最后不是照样落得个自焚的下场?你以为你有多高贵?你以为你的子民有多爱你?我不过是略施小计,把你‘红颜祸水’的美名随随便便的一说,他们便抹去你曾经为他们所付出的一切,要你自焚谢罪。你,又比我好得到哪里去!”

    洛汐五指骤缩,黑眸冷沉若雪。

    原来竟是这样的原因么?难怪吴道子要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仅仅是因为她“红颜祸水”为三国国君所爱,就被自己一直所深爱、所帮助的子民背叛厌弃,那时的朱雀是有多绝望才选择不反抗?

    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洛汐强行把心中的愤懑压在心底,面上依旧岿然不动:“便是如此,也比你好过千百万倍。起码朱雀活在阳光底下,死去依然受到了后世之人的敬仰。最重要的是,兜兜转转,到头来玄武爱的依然是朱雀。而你,就是那腌臜水沟里的老鼠,永远活在黑暗之中,过街便人人得而诛之。”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因为她隐约猜测朱雀和玄武之间的误会是这老妖婆搞得鬼,索性都到了这个地步,她更要逼上一逼。

    洛汐说完后便有意无意的看向月殇,眼里的深情任谁都忽视不得!

    她这话一落,老妖婆那整张脸瞬间就扭曲了,再不能维持那一番甜美的娇俏模样,精神似乎陷入了一种魔障中:“为什么,为什么他就是不爱我?明明你都已经抛弃了他,他居然还会跟着你一道儿寻死。他怎么就这么傻,怎么就这么傻?”念着念着,她倏尔就瞪着洛汐,“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你明明都已经看到我们在一起了,为什么不直接成全我们。你为什么要拖着他一起去死,为什么?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流血”老妖婆此番气息彻底大乱!

    这让早已侯在一旁的无痕立即抓住时机,袖中冰魄神针刷刷飞出,紧接其后的便是手中的软剑。

    噗噗!

    血肉被划破的声音让洛汐眉眼一亮,视力凝眸成一线,果见老妖婆气势一虚便退后了两步,大吐了口鲜血。

    几乎是一霎间,浓郁如墨的黑雾便淡去了不少。

    洛汐心中一喜,成功了!

    赤炎尊等人至此也终是到了极限,全力一击打散了黑雾后,纷纷软倒在了地上。从那一张张惨白如纸的面相看去,便知其内力已然耗尽。

    危机暂时解除,让软身在地的族长等人都大大的松了口气。

    只是,暂时,永远只是暂时!

    他们与“流血”的功力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线上。纵然是被无痕伤了几剑,可“流血”依然不容人小觑。

    何况,她一开始就为自己做了预备。

    她恨恨的摸了摸自己后心的剑伤,待看到满手的鲜血后,整个人一下子就进入了癫狂的状态,周身的衣发无风而动:“蝶儿,过来!”

    这一呼唤起,便见蓝冰蝶已不可阻挡之势被“流血”的内力吸附而来。下一刻,“流血”已倾身埋首与她的脖子之间。

    那情形,是在吸血!

    她居然把蓝冰蝶当做食物!

    洛汐真的惊讶了,蓝冰蝶不是她的人?

    她看着蓝冰蝶覆在面纱下的嘴开开合合,破锣嗓子却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可见是有多痛苦……

    几乎是一霎间,蓝冰蝶整个人就如干尸般,被‘流血’丢弃在了地上,布满血腥的嘴狂笑出声:“哈哈哈,朱雀,我终于吸干了你的血,我还要吃你的肉。哈哈哈,你们今天都得死,都得死!”

    五指成抓,就电射而出,“流血”瞬间就向她身后的无痕攻去!

    洛汐只觉眼前一花,一道身影便重重砸在了她身旁。

    该死的,师兄也受伤了!

    靠之,这个人究竟是有多变态?她居然恨朱雀恨到这般地步,把蓝冰蝶的脸整得和她的一模一样,其目的就是为了日日吸食其血而解恨?

    洛汐瞬间就怒了!

    管她三七二十一,打得过打不过,便是死她也要拼上一拼。

    吴道子曾经告诫过她冰极神功配上冰凰威力无比,让她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要用。

    今天,她就试上一试!尽管心中知道吴道子所言的对象是普通人,而不是这活了万年的妖人。但,不到最后一刻,她绝不倒下!

    白绫翻转,迅猛飞出。

    白虹贯日,石破天惊!原色的真气若行云之水顺着绫身逼灌而去,霎那向“流血”缠去。脚下太极八卦步阴阳错开,进步七星,如封似闭,双手快如翻花频频变换招式,冰凰顷刻便如一道蚕茧将“流血”缚在其中。

    洛汐见此内力尽吐,绫身越缩越紧。一个蜻蜓点水腾飞跃起,汀一声祭出腰间的软剑,白鹤冲天起,俯身倒挂直击茧中“流血”的天灵盖。

    眼看着洛汐手中的剑离“流血”越来越近,倒在地上的族长等人均露出了一丝欣喜,变故,却陡然而生。

    洛汐手中的软剑在“流血”头顶一厘之距生生被阻挡住,只觉手中剑再也进不得一分,虎口有麻痛之感传来,剑身便寸寸碎裂。

    而那本紧紧缠住“流血”的冰凰,也在这一刻轰的一声被她冲开。

    强大的内劲气波震得洛汐随即就往高台上落去。

    心中哀嚎,洛汐想着待会又得重重摔一次,很想闭眼晕过去算完。可惜她而今脑子实在清明,伤越重,她的神智就越清醒。是以,她不得不面对自己即将发生的惨剧。

    察觉到地面的冰凉之气越来越近,洛汐恨恨的咬紧了腮帮子,敛眸等着这一刻的降临。

    碰!

    咦?声音不对!

    还不痛!

    唰的一转头,心,却被狠狠被刺了一下!比整个人摔在地上,还觉得疼痛。

    “你……你的头发……”洛汐声线哽咽,嘶哑得近乎说不出话。她不是没听说他的头发寸寸成雪,只是眼见的永远要比耳听到的来得震撼。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到底是用什么办法掩盖了他的头发和双眸!

    况且,他不是被“流血”点住穴道了么,怎的会这么及时的跑来接住了她!

    “痛不痛,哪里受伤了,快和我说说!”月殇(即是赫连墨邪)却是直接忽略了洛汐的问话,只是一脸焦急心疼的察看起她全身。

    天知道他被定在那边有多焦急,恨不得冲上来替她挡尽一切灾难。适才那一幕,真是看得他肝胆俱裂!

    “我很好,只是受了点内伤,不严重,真的不严重!”就是严重她也不会说。

    紧搂住他的腰身,埋头于他的胸前,狠狠的吸一口他身上的龙诞香,洛汐努力压抑住澎湃的心潮才不让眼底的泪珠滚落。

    ‘流血’一见月殇居然离了她的控制,如火上加油再次怒火中烧,本就癫狂的气息更为暴乱:“啊!殇儿,你太让本主失望了!”

    怒声一吼,闪身瞬移,人顷刻就向洛汐和月殇两人激射而来。

    快,真真是不可思议的快!

    快到月殇只来得及为洛汐挡去一掌,下一刻她反应不及就被“流血”一拳打向了不远处的水晶棺。水晶棺盖被她撞开,大半个身子都陷了进去。

    噗!

    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腰间钝痛袭来,洛汐疼的全身上下的冷汗都跑了出来。

    可这还不算完,‘流血’这次根本就没打算再放过她,犀利而决绝的风刃又一次袭面而来。

    面对越来越近的掌风,洛汐心中极为不甘,她不要,不要就这么死在这个老妖婆的手上。

    可她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全身上下根本就无一丝力气再来与之抗衡!

    十指紧紧抓起水晶棺内的衣摆,突然一个硬物被握在手中,洛汐余光扫去,是那枚并不出彩的石子。

    眼看着那犀利的黑色掌风已然要袭上她的天灵盖,洛汐顾不得其他,双手往前格挡,只求能缓冲一时。

    奇迹,就在这时候发生了。

    碰的一声脆响,似蛋壳碎裂的声音。原先粗糙的石头在表皮剥落后,居然如水晶一般透明光亮。而那水晶石中央,有一只朱雀竟张翅欲飞。似乎要脱离这禁锢,直击九天。整个石身,霎时就折射出七彩的华光。

    华光一出,便闻“流血”啊一声大叫,就往后退了开去。整个人如见鬼般,定在了原地不动。

    黑曜石般的双眸膛得大大的,洛汐还来不及细细琢磨是怎么回事,耳边又闻咔嚓声起。凝睛一看,水晶石竟然碎裂了去,一道耀目的华光顿时飞射入她的眉心。

    洛汐只觉眉心一烫,脑中各种画面不断翻腾席卷而来。周身也如过电般,有热流不断涌遍奇经八脉。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是神迹!神女苏醒了!”

    沉重的场面顿时就沸腾了起来,一直重伤不起的无痕和赤炎尊等人眼里均有欣喜之色划过。

    他们均看向洛汐眉心那似花非花的印记在慢慢舒展成一只花瓣大小的朱雀,那,确实是神力被唤醒的迹象……

    待华光渐渐散去,洛汐再度睁开眼时。只觉受损的奇经八脉神奇般被一一修复,全身上下也似有使不完的劲儿!

    而她,终于想起了一切!

    ……

    望着满脸恐惧之色的“流血”,洛汐心中有说不出的复杂!

    朱雀待她如姐妹,她却待朱雀如仇人!

    而原因,仅仅是因为那不属于她的情!

    “刘雪,本座曾念你慧根俱佳,有心度你成仙。你却心生歹念,处处暗害本座。于公于私,本座都不会再绕过你!”

    “不,不,不是……小姐,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只是爱他,我有什么错……我没错,没错……”

    看着依旧执迷不悟的刘雪,洛汐摇了摇头。素手轻抬,也不再理会她那惊怖交加的可怜模样,一掌落下,华光聚生,俄而便拍在了她的天灵盖上,直接灭了她的三魂七魄。

    天空的乌云黑雾顿时散去,露出斑斓的霞光。

    一场持续了万年的纠缠恩怨,终于于此刻,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洛汐微笑,这阳光,真是久违了呢。

    抬眸四看,伤患躺了一地,有赤炎湛、赤炎尊、无痕、族长、各大长老……

    而月殇所在的地方,那个人,正颤巍巍的努力站起,十分固执的向她走来。一双染满鲜血的手为她缓缓伸出,对她说:“七儿,我们回家吧!”

    洛汐心颤,却会心一笑:“好!”

    前世今生,我的玄武大帝!

    ------题外话------

    自此算是大结局啦,想看番外的可以给汐留言哈!汐会看情况而定的,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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