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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29-15惊梦

正文 

    规制严谨装饰奢华的仪仗车队,自长乐宫城大门而出,在大汉帝都的街道上串流而过……

    往来的黎庶人等远远看见,马上自觉地退避到一旁。有同样是世家贵族的车马见到,自动减速停到街边,让出路中间的通途。

    某些贵族人家的仆从认出皇帝亲姐姐的家徽,报告给车厢中的主人。后者确认无误之后,都不由十分奇怪:‘馆陶长公主平常极少启用仪仗,更别说是这样大张旗鼓的全副仪仗。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宫中有特异的情况发生?’

    饰有孔雀翎和米粒珍珠的华贵安车,在长公主官邸大门口稳稳停住。门前,早有长公主家令带着一群小吏侍从列队迎候。

    “长公主……”车门打开,车帘掀起,陶长公主在侍女们的搀扶下踩着矮梯下了马车,走进大门。

    圆乎乎的长公主家令跟只球似的,紧贴着皇帝姐姐的裙尾做类滚动状,一路絮叨着官邸最近发生的大事小情,诸如:哪些贵女来拜访过梁王主;长公子应了谁家的邀约出门;石公主的长公子与城阳王子刘则口角,进而开打,险些砸了外客厅的家具……

    长公主一语不发。

    路经连接内宅和外院的中庭时,一眼瞥见黑灯瞎火、空无一人的客厅,刘嫖皇姐停下了脚步。

    ‘趋吉……而避凶?倒来得快!’善睐的明眸微微眯起,眼波中泛起一抹冰寒,馆陶长公主转向属官:“家令?”附属中庭的客厅,是长公主家专门用来招待宗室子弟和外戚亲贵的,平常冠带充斥,就没空的时候。

    “呀?哦……”顺着女主人指点的方向望过去,家令连忙解释:这是因少主人们都没空。堂邑太子陈须带着新婚妻子去堂邑侯官邸看望张氏太夫人了,还没归来。二公子陈硕昨晚在宣室殿加班,忙到今天凌晨才回家,现在想来美梦正酣。

    得到答案,长公主神色稍缓,淡淡“嗯”一声,继续往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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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纠结的目光,停驻在满屋堆积如山的箱子匣子上,许久许久都不挪开。

    高大宽敞的房间,一间连着一间。

    室内没日用家具。平滑一如水洗的方石地面上,连张最普通的粗筵席子都未铺设。四面墙下,一只只加锁的木箱叠加着摞起来;漆箱侧面,都以朱砂写明了盛放内容:

    ※绢,故安邑

    ※缟,曲阜

    ※纨,临淄

    ※绸,曲沃

    ※绫,即墨

    ※绮,渔阳

    ※罗,故鹿郢地

    ※锦,临邛

    ※长绒锦,朱邑

    ※纱……

    这三间是专放衣料的。

    日常起居另外需要的家具、用器、屏障、帐慢、摆设等等,这些年陆陆续续都置办齐了,放在各自的专门‘木器’‘漆器’‘金银器’库中——所有一切,都是按太子宫‘中殿’的规则和等级预备的!

    而如今,这满目琳琅,尽成了一阕‘笑话’!

    “阿嫖,太子乃国本,关乎稷万民。”

    “吾女……当知轻重,以……大局为重呀!”

    ……素手在层层的广袖中慢慢捏成拳,樱色的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日光,穿过拉门和窗户上的直棱斜斜地射进来,照在馆陶长公主的脸上和身上,在砖石的地面上拖出一道长长的阴影。

    斑斑驳驳,明暗相间,流转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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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官邸内宅的正院,四层的龙楼凤阁上,飞檐高高的翘起,似可直入云霄;高低错落,画栋雕梁,昳丽恍若天宫。

    侍女们跪坐在一进进内室门的两侧,成了几双赏心悦目的木雕。除了偶尔自天际飘来的鸟鸣,内室中悄无声息。

    躺在供小憩的短榻上,长公主睡得并不安稳。

    眉头,慢慢地蹙起;

    意识,渐渐地沉入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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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色,到处都是白色!

    殿宇,房屋,灯笼,车架,舟船……还有人们的衣服上、脚上、头发上。漫天飞舞的白麻和素缟,让大汉的万里河山似乎都变成了素白。

    “阿……武!”

    “阿……母!!”

    “陛……下!!!”

    岁月是一把无情地刀,隔开骨肉相连的亲情。

    冬去春来,只匆匆几年,梁王薨逝,窦太后驾崩,皇帝大行……馆陶长公主哭断了肝肠,却依然挽留不住亲人远去的脚步。

    皇太子刘荣顺理成章地告祭太庙,接受百官的朝拜,成了大汉朝第七代天子,从此君临天下。

    而长乐宫,也有了新的主人——栗蕙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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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伊始,新天子刘荣对馆陶姑母还是礼遇的。

    太后栗姬夹带旧怨,对大姑子一家左右看不顺眼,屡屡向儿子进言,寻衅挑拨。新皇帝碍于舆论和天下子民的看法,不愿对先帝唯一的同母姐姐失礼。

    然而,皇帝母亲的意愿是如此明显,刘嫖长公主家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门庭日复一日地冷落,车马渐稀!

    一日长公主染疾,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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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馆陶长公主撒手人寰。

    哀期尚未过去,陈信就毫无预兆地领着陈午其他庶子上门了,他们要求分割财产。陈须兄弟认为这要求荒谬不经——母亲的嫁妆私财从来归亲生子女,与非亲身的庶子有何相干?

    但陈信等人坚持,说既然父亲陈午和长公主嫡母没有改变夫妻名分,嫁进陈氏后新添的财产就不能百分之一百算女方私产。

    两方争执起来,僵持不下。

    财产风波才起,隔日,一名内官突然奉两宫之命,来陈家‘宣诏’。

    “……堂邑侯须……”宦官高昂着头,刺耳的声音在灵堂上回荡:“坐‘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汉室公卿共议,当死!国除!”

    “当死?国除?”陈硕当场暴跳:“母公主薨,未除服奸,兄弟争财?荒谬!”

    侯夫人刘姱惊得几乎厥过去,拽住内官连连哭诉:那天她只是因心疼夫婿连续多日操办丧事,怕他累伤了身子,这才搀夫君回房好好睡一觉。那晚他们夫妻并无亲密行为,怎当得起一个‘奸’字?!太冤枉了!

    死宦官鼻子翘上天,怪腔怪调地反问:‘哪个能证明那夜堂邑侯和妻子只是‘纯’睡眠?’

    刘姱又羞又窘,尴尬万分,与丈夫抱头痛哭——谁料到最普通的夫妻同房,竟会给丈夫招来如此滔天的罪名?!

    二公子陈硕愤然而起,嚷嚷着要入宫和皇帝表兄讨个公道。

    阉人则冷言冷语,连讽带刺,直接嗤之以鼻。

    “弟君,贤妻,毋用矣!”陈须一边拉住弟弟,一面安慰妻子,无奈地摇着头:“此乃……欲加之罪!”

    是夜,将妻妾儿女托付弟弟之后,馆陶长公主的长子堂邑侯陈须于家中自缢!

    ‘堂邑’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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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须的死,只是开始,不是结束!

    不久,又出事了。

    这回出头的是某个门客,他一口咬定陈硕和父亲的侍女有奸情。

    依汉律,‘与父婢通奸’者,属禽兽行,算乱伦!

    陈硕不认,竭力自辩。

    于是,新帝刘荣命廷尉彻查。

    恰在这要紧时候,当事人中的女方——那个伺候过陈午的女婢——突然‘举家’上吊。这行为等于是变相指认了长公主次子的‘罪行’。

    在长乐宫栗太后不断的压力下,再加上一帮臣子起哄,刘荣终于将同样的罪名扣到陈硕头上:“侯硕,坐母长公主薨未除服,奸,禽兽行,当死,自杀,国除。”

    于是,馆陶长公主的次子陈硕被逼无奈,在家中服毒自尽!

    其国除,侯爵撤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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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在床榻上辗转反复……

    “嗄?阿须,阿硕……”离乱却逼真到骇人的梦境,让睡梦中的帝女——心揪得死紧:‘阿须,阿硕?我的阿须阿硕被逼死了?这些皇家对付贵族的常用伎俩,怎么会落到儿子们头上?这是陷害,蓄意……陷害!’↓ ↓↓↓ ↓↓ ◇ ↓↓ ↓↓↓ ↓↓↓↓ ↓↓↓↓↓↓

    宣室殿内,刘荣面露不忍,但……

    熟悉的长信宫里,全身太后穿戴的栗蕙兰一直在笑,一直在笑,笑容得意嚣张。

    “阿娇……”迷蒙中,馆陶长公主惊恐万状地寻找她的孩子,她唯一幸存的孩子——陈娇。

    很快,皇姐刘嫖就痛心万分地发现:她的心头肉,日子越来越难过了。随着两位兄长相继惨遭不幸,娘家大势已去,千挑万选的女婿对女儿逐步疏远,馆陶翁主陈娇在夫家的地位也日益动摇!

    夫婿势利儿,新人美如玉。

    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终于有一天,为了迎娶新得势家族的女孩,阿娇被夫家无情地休弃,黯然返归陈氏。

    巍峨富丽的馆陶长公主官邸,被皇室收回;

    陈须陈硕两座侯爵官邸,被朝廷收回;

    京郊的庄园,被新皇宠臣兼并;

    其余的财产……

    仅存的长门园,满目凋敝……

    刘姱阿娇带着稚儿弱女,只能靠典卖嫁妆首饰度日。一门的妇孺,无依无靠,备受欺凌……

    母亲的心,在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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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须,阿硕;阿须!阿硕!!”手捂胸口猛然坐起,刘嫖长公主仓皇地四顾:“阿……娇,阿娇?”

    侍女们听到动静,茫茫然不明所以。

    淋漓的冷汗,顺着颊滚入颈下;衣裳,顷刻——湿透。

    四周的墙壁,仿佛有外力推搡着,向内压过来……

    龙凤盘旋的纱幔,在这一时间好似化身成夺取爱子性命的白绫,令人不安地颤颤动!

    ‘我要离开这儿,离开这儿……我要去找我的孩子……’在侍女错愕的眼光中,从来优雅堪为宗女典范的馆陶长公主连件外袍都不披,就这么赤着双足直直地冲出去——撞开房门,奔上露台。

    ‘孩子们在哪?在哪里?我宝贝们……’象溺水之人抓紧最后一根浮木,刘嫖拚命地揪住栏杆,发出如受伤母兽般惶恐至极的嘶吼:“阿须,阿硕?阿……娇?!”

    “不!”

    “不不!!”

    作者有话要说:三件事:

    一、上章中,关于‘梁王刘武遗留的黄金数量’,是我记错了。

    不是二十万斤,而是——四十万斤黄金,四十!

    (向梁孝王一揖礼,‘不好意思小看您了,不是故意的,抱歉!’)

    二、关于现传史料中陈氏兄弟的罪名。

    首先声明:

    就可信度而言,《汉书》远远比不上《史记》。

    请注意:

    ‘西汉’和‘东汉’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朝代;中间还隔了个‘新朝’。(虽然王莽建立的新朝只有十几年,但总不能因为人家年数不够多,就歧视人家吧?)

    而《汉书》因隔代,并且是经刘秀‘钦定’,政治意味浓厚,史料价值大减。

    另外,

    即使是《史记》,也并非全都可信。

    比如史记中的几个‘列表’,史学界就公认错误百出,荒谬不经。

    ‘元光六年,侯季须嗣。十三年,元鼎元年,坐母公主卒未除服奸,兄弟争财,当死,自杀,国除’

    ——出自《史记》的某个列表

    ‘孝景中五年,侯融以长公主子侯,万五千户,二十九年,坐母丧未除服奸,自杀,国除。’

    ——出自《汉书》

    三、关于汉朝的治罪范围

    * 先解释一下什么叫{未除服奸}

    按华夏传统,父母辞世,子女必须按礼法规定为父母守孝。

    丧期之内,做子女的不许有房事有性行为。

    否则,

    哪怕是与合法配偶正式妻妾发生正当的两性关系,也算{未除服奸},是‘死罪’!(见过网络上某些小白解释成强奸的,尼加拉瓜瀑布汗)

    至于‘丧期’要多久?

    这个……

    历朝历代,甚至同一朝代不同时期的规定都不相同。

    通常的说法是‘丁忧三年’。

    儒家正统经书则规定:一个儿子为父/母守孝的时间,应该是——满满二十七个月。

    有兴趣的女童鞋可以去问问老公或男朋友,做不做得到?

    * 再说说汉朝{禽兽行}{乱伦}的定义范围:

    在汉朝,和父母的婢女通奸,算‘乱伦’,是‘禽兽行’,司法上判死罪!

    想象一下当代‘儿子与家里的小保姆来个一夜情,就被法院判枪毙,还立即执行’是个什么情景。

    感叹一下汉朝贵族的道德水平之高!

    ——叹为观止,叹为观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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