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禧得麟儿，更上一层楼（五）
正文
原本太子是应该待在襄国城的，不过自从石韬被刺身亡，刺客真凶始终未能擒获，而那石虎又突然性情大变，将整个朝政交给石宣执掌，自己去当了悠闲太上皇之后，石宣就再没有回过襄国城，每日里当他这个“假皇帝”倒是乐在其中。
从某方面来说，石宣这个人还是有些当皇帝的本事，至少在这段时间内，石赵国内反而比较清宁，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荡，这当中也跟石宣的勤勉分不开。
当冉闵进城的消息被送到太子府时，石宣正忙着批改今日上朝时没有处理完的奏折，此时的石宣比起半年之前，看上去老练了许多，颇有些“明君”的味道。
而在石宣的身边，自然就是如今形影不离的太子府头号谋士，杨坯。
杨坯这个人在邺城的名声其实并不好听，他毕竟不是皇族，身份仅仅是太子府上的一个谋士，却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石宣确实需要这个人才，说不定早就用来“平息民怨”，为他这个“真太子，假皇帝”塑造自己高大的形象牺牲一盘。
“殿下，那石闵终于还是来了！”
接到消息的杨坯，却表现的比正主儿更兴奋，加上他一脸谄媚的模样，不知道若是让冉闵看到，会不会说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奏折的石宣，也禁不住双手一抖，差点将奏折给跌落在桌面上，“石闵来了？”
“正是！听说已经进了东城门，正在向皇城方向而去！”杨坯脸上抑制不住兴奋之色，真不知道为何冉闵来了他会如此激动。
当然，激动的可不止杨坯一个，石宣脸颊上的横肉也开始颤抖，“好了，太好了。石韬的余孽，如今就是这个石闵了！他带了多少人马进城？”
杨坯冲着石宣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人！”
“那你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通知那燕公，他不是已经图那辽西之地很久了么，如今春暖花开，石闵又丢开辽西边兵来了邺城，此时不去接收辽西，更待何时？”
燕公，自然就是石斌了。当初石虎将石斌封为燕公，未曾没有期望他能扫平鲜卑的意思，可惜这厮不争气，没取到燕国一寸土地不说，还将整个辽西弄的个乌烟瘴气，最后平白无故的让石韬占了便宜，当上了个燕王。
如今燕王已成追忆，燕公的名头却仍旧还在，石斌自然也想着有机会重回辽西。可惜石韬死了，冉闵却在辽西干的不错，虽说没能收回故土，却也是守城有功。
当然，在石斌和李农等人看来，冉闵这个守城实在是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在冰封时节，燕人再蠢也不会发动什么大的攻势，只要冉闵不是个傻子，守城之功自然到手。
那杨坯冲入燕公府中时，不得志的石斌，正在跟几个姬女嬉戏，听说是太子身边的杨坯求见，这才匆匆忙忙拾掇自己，去见那杨坯。
即便是身上有太子首席谋臣的光环，那杨坯也只能在偏厅里跟石斌见面。按照礼节拜会过后，那杨坯开门见山，就一句话：“如今石闵人在邺城，燕公何不心在辽西？”
燕公何不心在辽西？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石斌怔立当场！燕公石斌，燕公石斌，连个辽西镇守的帽子都保不住，他石斌又有何颜面顶着个燕公的名号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别看石虎生的儿子好像个个都是赳赳武夫，实际上像这种赳赳武夫，反而比那种工于心计的文人更加看重自己的颜面。
换句话说，石斌还是个要脸的人。
以前，打他脸的人是石韬，是石赵皇帝石虎心中的宠儿，被石韬打脸，石斌只能是默默的忍受着，不敢反抗，可现在石韬已经不在了，石斌身为皇子，岂可甘愿被一个汉人，好吧，即便冉闵已经是半个皇家子弟，算辈分那也是他石斌的侄儿辈，被这样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人打脸，试问那石斌如何忍的住？
所以，杨坯一句挑衅的话，顿时激起了石斌满腔的怒火，大喝一声，道：“我现在就找父皇去！”
“且慢！”
石斌将长袍一掖，就要狂奔去皇宫，杨坯横跨一步，将其去路阻住，大喝道：“燕公休要焦躁，但请李农将军商议！”
请李农商议？
杨坯这话可是没错的，毕竟满朝文武，始终支持他石斌的，也就只有那个李农了。被杨培提醒，石斌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分明是乱了阵脚，仅仅是石闵的名字，就让他恼怒不休，失了方寸。
要说李农跟石斌，可谓是君臣相得，就连居住的地方都相距不远，在石斌授意下，家中仆人自然快马加鞭的将李农找来。因为辽西战事的牵连，最近李农也是不得意的很，基本上可以算是赋闲在家，无所作为。
听闻燕公相招，李农自然是匆匆而来，就连头上的帽子，都没有来得及端正。
“将军实乃本公之肱骨也！”李农那歪戴帽子的形象，落在石斌眼中不仅不会显得仪表不端，反而让石斌深感李农对自己的忠诚。
“主上招属下来，所谓何事？”李农上前敬礼，随后两眼一扫杨坯，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对于杨坯这个人，如今邺城市井间的传闻可是极不好的，不少人在暗中都说，太子本性是不坏的，都是杨坯这些幸臣，让石宣失了太子德性。
这话若是让冉闵听了，怕是又要啐说话之人一脸口水了，石虎一家人还有德行可言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实事求是的，宫闱斗争，真要有德性的人，怕是早已经死的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你来这里做甚？”李农效忠石斌，不代表他需要给杨坯面子，若是要比朝堂当中的资历，十个杨坯加在一起，那也不如李农的份量，要知道至今杨坯仍旧只能算是太子门人，上不得厅堂，所以在李农面前，他还真是没有顶牛的份量。
只不过杨坯今天来，并不是跟李农商量什么，又或者是安排李农做什么。杨坯是个读书人，真正的读书人，笃信：“劳心者治人”这样的诛心道理，像李农这样的武将，在杨坯这些自认是读书人的心中，那就是莽夫，就是一把随时可以利用的刀子。
今天杨坯就是来借刀的，不管石斌是刀柄、李农是刀锋还是调一转，对他杨坯来说都没有区别，他要做的只是握刀那支手而已。甚至于，最近在邺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杨坯潜意识里还有种不曾对人言明的优越感，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剖析到最深处。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是有严重的自我优越感的，他潜意识当中，就连石宣这个堂堂石赵太子爷都由他操控，他不是握刀子的手，太子才是握刀子的那支手。
“李将军勿要恼怒，下官今天来，乃是向燕公通报，那石闵，刚刚由东门进城！”在杨坯看来，李农这等人物乃是“不足与谋”的竖子，自己大可不必跟其浪费口水，故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杨坯拱手向石斌告辞，转身而去了。
“主上，此乃小人，其话不可信！”李农可是完全不给杨坯面子的，不等杨坯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就大声的说道。
那杨坯的身影还门口，李农这话一钻进他耳朵里，顿时震的他身形一晃，若不是这里乃燕公府，不知那杨坯会不会立即招来人手，将李农打个半死？
幸好，杨坯再怎么得意洋洋，还记得这里是燕公府，一跺脚，他还真是背着一个“小人”的评语，就那么走出门去了。
“唉，瞧你这话说的，人家也是好心来通知我来的。”石斌说道。
“杨坯，不过是石宣身边一走狗尔！”李农一声冷笑，一针见血的道出了杨坯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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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太子是应该待在襄国城的，不过自从石韬被刺身亡，刺客真凶始终未能擒获，而那石虎又突然性情大变，将整个朝政交给石宣执掌，自己去当了悠闲太上皇之后，石宣就再没有回过襄国城，每日里当他这个“假皇帝”倒是乐在其中。
从某方面来说，石宣这个人还是有些当皇帝的本事，至少在这段时间内，石赵国内反而比较清宁，没有发生什么大的动荡，这当中也跟石宣的勤勉分不开。
当冉闵进城的消息被送到太子府时，石宣正忙着批改今日上朝时没有处理完的奏折，此时的石宣比起半年之前，看上去老练了许多，颇有些“明君”的味道。
而在石宣的身边，自然就是如今形影不离的太子府头号谋士，杨坯。
杨坯这个人在邺城的名声其实并不好听，他毕竟不是皇族，身份仅仅是太子府上的一个谋士，却做了不少贪赃枉法的事情，若不是因为石宣确实需要这个人才，说不定早就用来“平息民怨”，为他这个“真太子，假皇帝”塑造自己高大的形象牺牲一盘。
“殿下，那石闵终于还是来了！”
接到消息的杨坯，却表现的比正主儿更兴奋，加上他一脸谄媚的模样，不知道若是让冉闵看到，会不会说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正在聚精会神看着奏折的石宣，也禁不住双手一抖，差点将奏折给跌落在桌面上，“石闵来了？”
“正是！听说已经进了东城门，正在向皇城方向而去！”杨坯脸上抑制不住兴奋之色，真不知道为何冉闵来了他会如此激动。
当然，激动的可不止杨坯一个，石宣脸颊上的横肉也开始颤抖，“好了，太好了。石韬的余孽，如今就是这个石闵了！他带了多少人马进城？”
杨坯冲着石宣竖起三根手指，“三百人！”
“那你还在这里等着干什么，还不速速去通知那燕公，他不是已经图那辽西之地很久了么，如今春暖花开，石闵又丢开辽西边兵来了邺城，此时不去接收辽西，更待何时？”
燕公，自然就是石斌了。当初石虎将石斌封为燕公，未曾没有期望他能扫平鲜卑的意思，可惜这厮不争气，没取到燕国一寸土地不说，还将整个辽西弄的个乌烟瘴气，最后平白无故的让石韬占了便宜，当上了个燕王。
如今燕王已成追忆，燕公的名头却仍旧还在，石斌自然也想着有机会重回辽西。可惜石韬死了，冉闵却在辽西干的不错，虽说没能收回故土，却也是守城有功。
当然，在石斌和李农等人看来，冉闵这个守城实在是没有半点技术含量。在冰封时节，燕人再蠢也不会发动什么大的攻势，只要冉闵不是个傻子，守城之功自然到手。
那杨坯冲入燕公府中时，不得志的石斌，正在跟几个姬女嬉戏，听说是太子身边的杨坯求见，这才匆匆忙忙拾掇自己，去见那杨坯。
即便是身上有太子首席谋臣的光环，那杨坯也只能在偏厅里跟石斌见面。按照礼节拜会过后，那杨坯开门见山，就一句话：“如今石闵人在邺城，燕公何不心在辽西？”
燕公何不心在辽西？
仅仅是一句话，就让石斌怔立当场！燕公石斌，燕公石斌，连个辽西镇守的帽子都保不住，他石斌又有何颜面顶着个燕公的名号出现在世人的眼中？别看石虎生的儿子好像个个都是赳赳武夫，实际上像这种赳赳武夫，反而比那种工于心计的文人更加看重自己的颜面。
换句话说，石斌还是个要脸的人。
以前，打他脸的人是石韬，是石赵皇帝石虎心中的宠儿，被石韬打脸，石斌只能是默默的忍受着，不敢反抗，可现在石韬已经不在了，石斌身为皇子，岂可甘愿被一个汉人，好吧，即便冉闵已经是半个皇家子弟，算辈分那也是他石斌的侄儿辈，被这样一个有着双重身份的人打脸，试问那石斌如何忍的住？
所以，杨坯一句挑衅的话，顿时激起了石斌满腔的怒火，大喝一声，道：“我现在就找父皇去！”
“且慢！”
石斌将长袍一掖，就要狂奔去皇宫，杨坯横跨一步，将其去路阻住，大喝道：“燕公休要焦躁，但请李农将军商议！”
请李农商议？
杨坯这话可是没错的，毕竟满朝文武，始终支持他石斌的，也就只有那个李农了。被杨培提醒，石斌这才惊觉自己刚刚分明是乱了阵脚，仅仅是石闵的名字，就让他恼怒不休，失了方寸。
要说李农跟石斌，可谓是君臣相得，就连居住的地方都相距不远，在石斌授意下，家中仆人自然快马加鞭的将李农找来。因为辽西战事的牵连，最近李农也是不得意的很，基本上可以算是赋闲在家，无所作为。
听闻燕公相招，李农自然是匆匆而来，就连头上的帽子，都没有来得及端正。
“将军实乃本公之肱骨也！”李农那歪戴帽子的形象，落在石斌眼中不仅不会显得仪表不端，反而让石斌深感李农对自己的忠诚。
“主上招属下来，所谓何事？”李农上前敬礼，随后两眼一扫杨坯，不禁微微皱起眉头。对于杨坯这个人，如今邺城市井间的传闻可是极不好的，不少人在暗中都说，太子本性是不坏的，都是杨坯这些幸臣，让石宣失了太子德性。
这话若是让冉闵听了，怕是又要啐说话之人一脸口水了，石虎一家人还有德行可言么？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了。实事求是的，宫闱斗争，真要有德性的人，怕是早已经死的渣都不会剩下一点。
“你来这里做甚？”李农效忠石斌，不代表他需要给杨坯面子，若是要比朝堂当中的资历，十个杨坯加在一起，那也不如李农的份量，要知道至今杨坯仍旧只能算是太子门人，上不得厅堂，所以在李农面前，他还真是没有顶牛的份量。
只不过杨坯今天来，并不是跟李农商量什么，又或者是安排李农做什么。杨坯是个读书人，真正的读书人，笃信：“劳心者治人”这样的诛心道理，像李农这样的武将，在杨坯这些自认是读书人的心中，那就是莽夫，就是一把随时可以利用的刀子。
今天杨坯就是来借刀的，不管石斌是刀柄、李农是刀锋还是调一转，对他杨坯来说都没有区别，他要做的只是握刀那支手而已。甚至于，最近在邺城混得风生水起的杨坯潜意识里还有种不曾对人言明的优越感，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有剖析到最深处。
作为一个读书人，他是有严重的自我优越感的，他潜意识当中，就连石宣这个堂堂石赵太子爷都由他操控，他不是握刀子的手，太子才是握刀子的那支手。
“李将军勿要恼怒，下官今天来，乃是向燕公通报，那石闵，刚刚由东门进城！”在杨坯看来，李农这等人物乃是“不足与谋”的竖子，自己大可不必跟其浪费口水，故而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杨坯拱手向石斌告辞，转身而去了。
“主上，此乃小人，其话不可信！”李农可是完全不给杨坯面子的，不等杨坯的身影在院子里消失，就大声的说道。
那杨坯的身影还门口，李农这话一钻进他耳朵里，顿时震的他身形一晃，若不是这里乃燕公府，不知那杨坯会不会立即招来人手，将李农打个半死？
幸好，杨坯再怎么得意洋洋，还记得这里是燕公府，一跺脚，他还真是背着一个“小人”的评语，就那么走出门去了。
“唉，瞧你这话说的，人家也是好心来通知我来的。”石斌说道。
“杨坯，不过是石宣身边一走狗尔！”李农一声冷笑，一针见血的道出了杨坯的真实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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