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55章
正文
跟在他身后萨洛咳了一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们……封住了他记忆……所有。”
迦南身体似乎一震,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盯着萨洛,一字一字问道,“什么意思。”
“说是抹去也不太确切，可能封印更准确吧。毕竟记忆是不可能被抹去。总之，他自从出生以来这五千多年记忆，除了基本生活技能和常识,已经全都没有了。”
迦南目光似乎颤抖了一下，“所以，他不记得？”
“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离孤，不记得赤炼，谁都不记得。”萨洛小声说着，低低叹了口气。
倏然间，迦南伸手扯住萨洛衣领，脸几乎贴在了萨洛脸上，“们对他做了什么！”
萨洛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眼中暴怒，但很快平静下来，弯起眼睛，温润地笑着，“这是唯一能令他清醒方式，否则他灵识被莫呼洛迦摧残过，即使醒过来也是个疯子。”
迦南却倏然大吼了起来，“不行！！！不允许！！！他怎么能忘了！！！他怎么能忘了！！！”
忘了，也就是说，他不记得他们相识，不记得他们关系，不记得在无花果树下一起相互依偎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不记得他许下诺言，不记得他对自己造成伤害。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样把一切都尘封了。在斛九眼中，自己就这样成了一个陌生人！
明明还有那么多没有了结恩怨，难道就因为这样一笔勾销？！
这和中途落跑有什么区别？
怎么可以这样？！他不能接受，不能忍受！
迦南狂怒反应，似乎令床上九尾狐有些困惑。这人大喊大叫样子怪吓人，狐狸不着痕迹地往床里坐了坐，虽然依然是扑克脸，只是眼神中微妙地露出某种看神经病一样眼神。
萨洛赶忙拉住他出了房间，压低声音，“冷静一点，这样对来说其实是好事啊！”
“好事？！”迦南怒极反笑，“哈，倒是说说，他现在连是谁都不记得了，哪来好事！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迦南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如果什么都不存在了，他们之前经历过一切又算是什么？他受过委屈又算是什么？
萨洛突然双手死死按住他肩膀，逼着他正视自己双眼，“迦南，别忘了，他忘记不仅是，还有赤炼啊！”
迦南蓦地一愣。
赤炼？
萨洛抿起嘴角，真诚地望着他，“虽然他把忘记了这很残忍，不过有没有想过，就算他记得记得一切，们中间永远会横着一个赤炼。现在虽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但至少，这一回可以成为第一个接近他人，可以取代赤炼在他心中位置。这不是一直想要么？”
迦南怔愣地看着他，萨洛一番话，确实令他动摇了。
是啊，忘掉了一切，就连赤炼存在一起遗忘了。从此以后斛九记忆和人生，都可以由自己一手决定了……
不论他说什么，斛九都会相信吧，毕竟他现在就像一个空罐子，装进去什么都是可以。
忘记了他们过往，其实也没什么。那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过往，充斥着欺瞒和秘密。或许从头来过，甚至是更好选择？
眼见迦南逐渐冷静下来，萨洛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迦南肩膀，低声说了句，“去看看他吧。”
斛九正坐在床上，看着从窗口倾泻进来清晨如水日光发呆。听到门扉响动，他转过头来。
进入他视线是一个瘦高苍白男人，黑发黑衣，左眼被眼罩遮住，左眼莹绿如碧，双足□踏在地面上。这人身上有一种魔性气息，令他升起几分戒备。
迦南走到他面前，斛九就这么看着他走近，虽然仍然是一贯面无表情样子，但怎么原来他总是给人冷若冰霜疏离感，现在却这么……呆呆憨憨感觉？
就像现在，斛九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抬手，没有语气地说了句，“嗨。”
迦南感觉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微微弯腰，凑近斛九面容，望进那双蓝色泛着点点星银眼睛。斛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默默往后挺了挺脖子，左边狐狸耳朵一抖。
迦南说，“知道是谁么？”
斛九回答，“不知道。”
迦南又说，“知道是谁么？”
斛九回答，“也不知道。”
迦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直起身体。他垂着眼睛，抿了抿嘴唇，竟然感到一阵紧张。
“……名字叫阿霜，原本是九尾狐妖，现在是仆从。叫迦南，是个巫师，也是主人。曾经对发誓，要一生效忠于，陪伴左右。”如此自介绍时，迦南感觉如果自己有一颗心，现在应该是狂跳不止。说不定下一瞬斛九便会皱起眉头，告诉他他知道他们之间关系，远非如此简单。
但是九尾仍然讷讷看着他，半晌，点了两下头，好像小孩子听家长讲故事一样。
迦南看着他样子，忽然觉得胆子更大了些。斛九样子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孩，不论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迦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继续说着，“不止如此，还是爱人。”
九尾眼珠子微微张大了一点。
“曾经伪装成巫师来学巫咸族巫术，们两个是同学。们从小青梅竹马，相互喜欢。后来捉妖时候阴差阳错把捉到了，这才知道真实身份。后来一个名叫离孤坏人入侵巫咸族，们跟他决斗时候，为了掩护受了重伤，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开了头，继续往下编就容易多了，好像接下来字句自己就从嘴里流了出来似。其实他也不完全是在说谎，只不过是隐瞒了一些比较重要枝枝节节而已。
九尾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信息量有点儿大有点儿消化不了。他问了句，“所以，爱？”
迦南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九尾垂下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竟然扯着嘴角，很僵硬很僵硬地对着迦南笑了一下，“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确实有喜欢感觉。相信。”
迦南都傻了。这狐狸在一片空白时候，竟然是这么呆这么好骗么？
该不会五千年前赤炼就是用这种方法让这只傻狐狸追了他千载万载吧……
亦或是，九尾在失忆前，确实已经对他动情。现在没了那些缠绵不去往事和与赤炼牵绊，他便能更加坦白地面对自己心意？
“所以，叫阿霜么？”九尾狐喃喃低语着，忽然一下子跪爬起来，凑近了迦南嗅了嗅。他离得太近，迦南一下子有些发僵，却倏然感觉到脸颊上被柔软东西点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九尾狐快速地缩回床上，脸颊边泛着可疑红晕，却是一脸正经表情，“对喜欢人，应该这样做吧？”
迦南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用手抚上被九尾狐亲了地方。
身后传来某人低笑，迦南一看到萨洛，便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确定他是失忆，不是傻了么？”
“确定。”萨洛忍笑道，“他只是还需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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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巫咸族百废待兴。然而轩辕国国君忽然投降，他们巫咸族虽然地处偏远，但是作为轩辕国最强战力之一，羽人和鲛人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可是现在巫咸已死，巫罗也即将被处死，其余八位大巫在镇魔塔中被离孤以诅咒结界吸取巫力，现在仍然在休养恢复过程中，而原本二十七人长老会，现在已经死伤过半，整个巫咸族群龙无首，如果羽人和鲛人强势来袭，他们必定是岌岌可危。
日出时分，幸存十三位长老在大荒神庙中一同朝圣之后，便齐聚于议事大厅，商讨选出新任巫咸事宜。
整座议事大厅就建在大荒神庙斜下方，是三座相互簇拥依偎殿宇，用木头悬空支撑在悬崖绝壁之上。三座宫殿全部用木头雕琢衔接，并未涂上任何彩漆，周身不论是门窗栏榫亦或是立柱楣板，全部覆盖着精美繁复浮雕。蜿蜒鸢尾花纹，几何图形组合出饰带，还有衣着神态各异人在演绎着巫咸族流传下来一个个远古故事。朝阳橘红色光线投射下来，整座宫殿似乎冉冉升起一团紫烟，周身弥漫着紫檀木香气，古雅而肃穆。
大厅里一片肃穆。一张半径达五米圆形巨大石桌，周围摆放了二十七张石椅。石桌前方另有一道长条形沉厚石桌，后面摆放着十张华丽椅子，那些是十巫位置。长老议会是巫咸族最高决策中枢，每一个巫系都有三位长老，由历任大巫亲自挑选。然而长老选出之后，大巫便不得直接干涉议会决策，即便是出席也只能是旁听。大厅里灯火辉煌，圆桌顶上巨大灯台上点了一千只蜡烛。阳光也从高处窗格中投射进来，相互交错着洒落在石桌上。
此时，参与议会十三位长老已经依次就座。门口四名侍卫合力将沉重巨门合上，整座大厅便只有着十三人和另外三名书记员。
主持议会，是巫蛊系墨祺长老。他原本就是长老会中十分有权势人之一，经过离孤战役，他声誉更是如日中天。
“诸位，巫咸族刚刚经历离孤浩劫。虽然终究取得了胜利，但也经不起另一轮劫难了。如今轩辕国倾危，羽人和鲛人联军已经进驻都城长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御敌准备。可是如今巫咸已经殡天，族中人心不稳。等如今需得尽快选出即位之人。”
“若是从八位大巫中选出一人，他们刚刚被从镇魔塔中救出，极为虚弱。此时若是强行令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即位，恐怕都不能给族人太大信心啊……”星云长老叹息一声，说道。
其余人都同意他观点。
“那么，巫咸人选，便只有从们这十三人中选出了么？”寒蝉说着，略作踌躇，“说到这里，倒有一个提议。”
“请讲。”
“此番浩劫，和墨祺长老有幸逃出巫咸族。墨祺长老为了拯救巫咸族一直竭心尽力，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遇事沉稳冷静。当此乱事多难之际，正是需要如此品格人来保全巫咸族。提议，新一任大巫，便由墨祺长老继承。”
寒蝉话音一落，墨祺便露出勉为其难神色，虽然那份勉为其难中多是虚伪，“哎，寒蝉长老，老朽巫术粗浅，难当此大任。”
“墨祺长老千万别这么说。”告月长老帮腔道，“除了精通巫蛊之术，对于魅术、变形术和草药术都颇有造诣，们这十三人中，恐怕是最有资格当此大任。”
“告月长老言之有理，此番抗击离孤，墨祺长老功不可没。而且八位大巫也是开塔救出。此位，非莫属。”
“是啊是啊，墨祺长老莫要推脱。”
长老们一言一语，口风颇为一致。墨祺面露微笑，有几分得意之色。他终于扶着法杖站起来，开口道，“既然如此，只好……”
就在此时，巨门忽然轰然一声被某种强大力量震开。门外侍卫惨呼着飞了进来。这番巨变，令得十三名长老大惊失色，立刻举起法杖，看向入侵人。
“呵呵呵，杀离孤，救大巫？如果这样能当上大巫话，那么也不该是这个老不死来当，而是。”
轻狂嚣张笑声中，一道黑色身影施施然走进来。苍白双脚踏上黑色大理石地面，显得有几分魔魅诱惑，手中抱着一张样式简朴琵琶，右眼被黑色眼罩遮住。
墨祺和寒蝉同时变了脸色。而星云长老则怒喝道，“来者何人！”
迦南挑起一边嘴角，笑容邪魅，“救了们人。”
此话一出，众长老微微动容，面面相觑。星云继续问道，“此话何意。”
迦南右眼微转，看向了墨祺和寒蝉二人，“问他们吧。是谁代表长老会答应，只要帮们除去离孤，就让坐上大巫之位。”
其余十一人视线落到墨祺和寒蝉身上。寒蝉神色已经大变，有些支吾，而墨祺仍然冷静，他阴翳地笑笑，“不错，们是说过这样话。不过，们也只不过是两名长老而已，若要当上大巫，必须要超过一半长老通过才可以。”
迦南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神色。他早就知道，这个墨祺当初答应他，不过是要利用他帮忙除去离孤。
可惜，如今迦南又岂是那么好对付。
“哦，这样啊。”迦南莹绿右眼微微转动，依次扫过每一个长老面容。凡是被他看过人，无一不觉得后背发冷，寒毛直竖。他明明没有做出任何凶狠表情，甚至一直似有似无地笑着，可却那视线却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鬼蜮，叫人看了心生恐怖。
“既然如此，那么还需要……五名长老同意，就可以当上巫咸了？怎么样，同意人请举手。不同意嘛……”迦南身后，忽然响起轰隆脚步声，自远及近。然后在他身后，四只可怕巨兽虎视眈眈立在巨门之外。金色巨虎，黑毛恶犬，狼身羊角，野彘獠牙，四凶兽悍然妖气令整座议事厅屋体发出震颤□，而他们前方黑衣男子，笑容鬼魅，宛如魔君。
“不同意，就去死吧。”
众长老虽然被迦南和四凶气势震慑，但又岂是那么容易妥协之辈。告月长老向前一步，“是谁，师承何人门下？说除掉了离孤，救出了八位大巫，可如此年轻，是如何做到？”
迦南抱着少昊琴，一边走向高处十巫之位，一边说着，“叫迦南，师承召唤术青夷师父门下。离孤入侵之日，召唤刑天之尸救走了墨祺寒蝉和五象三位长老，以及一众在场巫师俊才。之后派仆人饕餮潜伏入巫咸族，探查到离孤关押八位大巫所在，以及破解结界办法。之后带领四凶和九尾狐，也就是们知道海洹，在寒瑶峰上与离孤决战。以四凶之力杀死离孤，这一点是们族中萨氏家族少家主萨洛亲眼所见。事后由于有事耽搁，所以不能及时回来，便将关押八位大巫所在和破解诅咒法阵方法告诉墨祺长老。他今天才能站在这里夸夸其谈。”
迦南一甩衣袖，用一种慵懒姿态坐上了巫咸位子，手撑着脸颊，抬起眼珠看着台下众人，“有能力杀死离孤，自然也有能力保护巫咸族。当然，也同样有能力毁了巫咸族。要如何做，们看着办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变故，众人都有些傻眼。墨祺眼神一凛，倏然扬起法杖，一股悍然巫力向着座位上毫无防备迦南呼啸而至。
只见迦南不避不闪，任由那巫咒打上他身体。
众人惊呼，然而烟尘散去后，却见迦南安然无恙坐在原处，微微被吹起发丝缓缓垂落在脸颊边，连一片衣角都没有伤到。
然后，在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未看清之际。一道青光撕裂空间。墨祺惨叫一声，血色漫天飞舞。下一瞬人已经倒落尘埃之中，双眼睁大，却已经断了气。
化为人身梼杌收起长斧，挺起傲人胸脯，性感却显得有些狂暴眼神一转，冲最近寒蝉长老抛了个媚眼。
“…………”
“这可不能怪。这算是正当防卫吧？”迦南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破碎音律在大厅里回荡，“怎么样，想好了么？”
十三人中实力最强墨祺长老竟然在眨眼之间就被取了性命，剩下十二人立时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多言。
只有星云长老还在做着最后挣扎，“可……可新大巫人选，是要八位大巫同意才能通过……”
迦南胸有成竹，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这个嘛，就不用们操心了。”
饕餮奉他命令在巫咸族潜伏期间，其实早就发现了离孤将八位大巫关押地方。但他并没有急着救人，而是利用自己隐形之术数次潜入镇魔塔中，通过各种可怕手段折磨八位被困大巫。饕餮是四凶中最莫测，他阴险毒辣，除了贪吃好色外，还对各种刑罚手段颇有造诣。他深知一种洗脑手段，其实是一种原理很简单刑罚，那便是令受刑人时时刻刻处在某种煎熬中，只在偶尔堆放示弱时候给予奖赏。这样刑罚在一开始看来毫无效果，但时间长了，奖赏便和他要对方相信某些意念联系在一起，潜移默化中，那受刑人终会不知不觉中向着崩溃边缘靠拢。
他用这种手段，成功地洗脑了八位大巫中五位。只要超过半数大巫通过了长老会提出人选，便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迦南了。
因此当七位大巫签过字授任书被呈现在迦南面前时，迦南其实一点也不惊讶。他看过一个一个名字，没有同意，只有巫姑一人。
不愧是魅术大师，就算是饕餮伎俩，对她也难起作用。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其他人都已经同意了。
迦南放下授任书，向后靠坐在宽大华丽玉椅上。
此时他，身处巫咸府谒见大厅。高广华丽大殿，朱红色立柱上盘绕着五鸾翔舞图，藻井上描绘着逼真天人散花，明净地面光可鉴人。阳光从巨大琉璃窗射入，交织出一片绚烂迷蒙。
他身后，耸立着初代巫咸威严立像，肃穆端严神情，看来正直而不可侵犯。
可在他身前那象征万巫之王宝座上，坐着却是他这样一个非生非死怪物，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期待孽障，一个没有人关注过影子。
这不是天下最大讽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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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他身后萨洛咳了一声,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句，“们……封住了他记忆……所有。”
迦南身体似乎一震,然后他缓缓转过身，盯着萨洛,一字一字问道,“什么意思。”
“说是抹去也不太确切，可能封印更准确吧。毕竟记忆是不可能被抹去。总之，他自从出生以来这五千多年记忆，除了基本生活技能和常识,已经全都没有了。”
迦南目光似乎颤抖了一下，“所以，他不记得？”
“不记得,不记得，不记得离孤，不记得赤炼，谁都不记得。”萨洛小声说着，低低叹了口气。
倏然间，迦南伸手扯住萨洛衣领，脸几乎贴在了萨洛脸上，“们对他做了什么！”
萨洛似乎有些惊讶于他眼中暴怒，但很快平静下来，弯起眼睛，温润地笑着，“这是唯一能令他清醒方式，否则他灵识被莫呼洛迦摧残过，即使醒过来也是个疯子。”
迦南却倏然大吼了起来，“不行！！！不允许！！！他怎么能忘了！！！他怎么能忘了！！！”
忘了，也就是说，他不记得他们相识，不记得他们关系，不记得在无花果树下一起相互依偎着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不记得他许下诺言，不记得他对自己造成伤害。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这样把一切都尘封了。在斛九眼中，自己就这样成了一个陌生人！
明明还有那么多没有了结恩怨，难道就因为这样一笔勾销？！
这和中途落跑有什么区别？
怎么可以这样？！他不能接受，不能忍受！
迦南狂怒反应，似乎令床上九尾狐有些困惑。这人大喊大叫样子怪吓人，狐狸不着痕迹地往床里坐了坐，虽然依然是扑克脸，只是眼神中微妙地露出某种看神经病一样眼神。
萨洛赶忙拉住他出了房间，压低声音，“冷静一点，这样对来说其实是好事啊！”
“好事？！”迦南怒极反笑，“哈，倒是说说，他现在连是谁都不记得了，哪来好事！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迦南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冷静，如果什么都不存在了，他们之前经历过一切又算是什么？他受过委屈又算是什么？
萨洛突然双手死死按住他肩膀，逼着他正视自己双眼，“迦南，别忘了，他忘记不仅是，还有赤炼啊！”
迦南蓦地一愣。
赤炼？
萨洛抿起嘴角，真诚地望着他，“虽然他把忘记了这很残忍，不过有没有想过，就算他记得记得一切，们中间永远会横着一个赤炼。现在虽然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但至少，这一回可以成为第一个接近他人，可以取代赤炼在他心中位置。这不是一直想要么？”
迦南怔愣地看着他，萨洛一番话，确实令他动摇了。
是啊，忘掉了一切，就连赤炼存在一起遗忘了。从此以后斛九记忆和人生，都可以由自己一手决定了……
不论他说什么，斛九都会相信吧，毕竟他现在就像一个空罐子，装进去什么都是可以。
忘记了他们过往，其实也没什么。那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过往，充斥着欺瞒和秘密。或许从头来过，甚至是更好选择？
眼见迦南逐渐冷静下来，萨洛松了一口气。他拍拍迦南肩膀，低声说了句，“去看看他吧。”
斛九正坐在床上，看着从窗口倾泻进来清晨如水日光发呆。听到门扉响动，他转过头来。
进入他视线是一个瘦高苍白男人，黑发黑衣，左眼被眼罩遮住，左眼莹绿如碧，双足□踏在地面上。这人身上有一种魔性气息，令他升起几分戒备。
迦南走到他面前，斛九就这么看着他走近，虽然仍然是一贯面无表情样子，但怎么原来他总是给人冷若冰霜疏离感，现在却这么……呆呆憨憨感觉？
就像现在，斛九瞪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一抬手，没有语气地说了句，“嗨。”
迦南感觉自己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微微弯腰，凑近斛九面容，望进那双蓝色泛着点点星银眼睛。斛九被他看得有些发毛，默默往后挺了挺脖子，左边狐狸耳朵一抖。
迦南说，“知道是谁么？”
斛九回答，“不知道。”
迦南又说，“知道是谁么？”
斛九回答，“也不知道。”
迦南缓缓眨了一下眼睛，直起身体。他垂着眼睛，抿了抿嘴唇，竟然感到一阵紧张。
“……名字叫阿霜，原本是九尾狐妖，现在是仆从。叫迦南，是个巫师，也是主人。曾经对发誓，要一生效忠于，陪伴左右。”如此自介绍时，迦南感觉如果自己有一颗心，现在应该是狂跳不止。说不定下一瞬斛九便会皱起眉头，告诉他他知道他们之间关系，远非如此简单。
但是九尾仍然讷讷看着他，半晌，点了两下头，好像小孩子听家长讲故事一样。
迦南看着他样子，忽然觉得胆子更大了些。斛九样子就像是什么都不知道小孩，不论他说什么，他都会相信。
迦南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继续说着，“不止如此，还是爱人。”
九尾眼珠子微微张大了一点。
“曾经伪装成巫师来学巫咸族巫术，们两个是同学。们从小青梅竹马，相互喜欢。后来捉妖时候阴差阳错把捉到了，这才知道真实身份。后来一个名叫离孤坏人入侵巫咸族，们跟他决斗时候，为了掩护受了重伤，所以什么都不记得了。”
开了头，继续往下编就容易多了，好像接下来字句自己就从嘴里流了出来似。其实他也不完全是在说谎，只不过是隐瞒了一些比较重要枝枝节节而已。
九尾眨了眨眼睛，皱了皱眉头，似乎觉得信息量有点儿大有点儿消化不了。他问了句，“所以，爱？”
迦南认真严肃地点点头。
九尾垂下眼睛，琢磨了一会儿，再抬起头来，竟然扯着嘴角，很僵硬很僵硬地对着迦南笑了一下，“仔细感觉了一下，好像确实有喜欢感觉。相信。”
迦南都傻了。这狐狸在一片空白时候，竟然是这么呆这么好骗么？
该不会五千年前赤炼就是用这种方法让这只傻狐狸追了他千载万载吧……
亦或是，九尾在失忆前，确实已经对他动情。现在没了那些缠绵不去往事和与赤炼牵绊，他便能更加坦白地面对自己心意？
“所以，叫阿霜么？”九尾狐喃喃低语着，忽然一下子跪爬起来，凑近了迦南嗅了嗅。他离得太近，迦南一下子有些发僵，却倏然感觉到脸颊上被柔软东西点了一下。
他还没反应过来，却见九尾狐快速地缩回床上，脸颊边泛着可疑红晕，却是一脸正经表情，“对喜欢人，应该这样做吧？”
迦南目瞪口呆，半晌，才怔怔用手抚上被九尾狐亲了地方。
身后传来某人低笑，迦南一看到萨洛，便快步走过去，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确定他是失忆，不是傻了么？”
“确定。”萨洛忍笑道，“他只是还需要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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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巫咸族百废待兴。然而轩辕国国君忽然投降，他们巫咸族虽然地处偏远，但是作为轩辕国最强战力之一，羽人和鲛人必定不会放过他们。可是现在巫咸已死，巫罗也即将被处死，其余八位大巫在镇魔塔中被离孤以诅咒结界吸取巫力，现在仍然在休养恢复过程中，而原本二十七人长老会，现在已经死伤过半，整个巫咸族群龙无首，如果羽人和鲛人强势来袭，他们必定是岌岌可危。
日出时分，幸存十三位长老在大荒神庙中一同朝圣之后，便齐聚于议事大厅，商讨选出新任巫咸事宜。
整座议事大厅就建在大荒神庙斜下方，是三座相互簇拥依偎殿宇，用木头悬空支撑在悬崖绝壁之上。三座宫殿全部用木头雕琢衔接，并未涂上任何彩漆，周身不论是门窗栏榫亦或是立柱楣板，全部覆盖着精美繁复浮雕。蜿蜒鸢尾花纹，几何图形组合出饰带，还有衣着神态各异人在演绎着巫咸族流传下来一个个远古故事。朝阳橘红色光线投射下来，整座宫殿似乎冉冉升起一团紫烟，周身弥漫着紫檀木香气，古雅而肃穆。
大厅里一片肃穆。一张半径达五米圆形巨大石桌，周围摆放了二十七张石椅。石桌前方另有一道长条形沉厚石桌，后面摆放着十张华丽椅子，那些是十巫位置。长老议会是巫咸族最高决策中枢，每一个巫系都有三位长老，由历任大巫亲自挑选。然而长老选出之后，大巫便不得直接干涉议会决策，即便是出席也只能是旁听。大厅里灯火辉煌，圆桌顶上巨大灯台上点了一千只蜡烛。阳光也从高处窗格中投射进来，相互交错着洒落在石桌上。
此时，参与议会十三位长老已经依次就座。门口四名侍卫合力将沉重巨门合上，整座大厅便只有着十三人和另外三名书记员。
主持议会，是巫蛊系墨祺长老。他原本就是长老会中十分有权势人之一，经过离孤战役，他声誉更是如日中天。
“诸位，巫咸族刚刚经历离孤浩劫。虽然终究取得了胜利，但也经不起另一轮劫难了。如今轩辕国倾危，羽人和鲛人联军已经进驻都城长安。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们必须要提前做好御敌准备。可是如今巫咸已经殡天，族中人心不稳。等如今需得尽快选出即位之人。”
“若是从八位大巫中选出一人，他们刚刚被从镇魔塔中救出，极为虚弱。此时若是强行令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即位，恐怕都不能给族人太大信心啊……”星云长老叹息一声，说道。
其余人都同意他观点。
“那么，巫咸人选，便只有从们这十三人中选出了么？”寒蝉说着，略作踌躇，“说到这里，倒有一个提议。”
“请讲。”
“此番浩劫，和墨祺长老有幸逃出巫咸族。墨祺长老为了拯救巫咸族一直竭心尽力，他心思缜密，深谋远虑，遇事沉稳冷静。当此乱事多难之际，正是需要如此品格人来保全巫咸族。提议，新一任大巫，便由墨祺长老继承。”
寒蝉话音一落，墨祺便露出勉为其难神色，虽然那份勉为其难中多是虚伪，“哎，寒蝉长老，老朽巫术粗浅，难当此大任。”
“墨祺长老千万别这么说。”告月长老帮腔道，“除了精通巫蛊之术，对于魅术、变形术和草药术都颇有造诣，们这十三人中，恐怕是最有资格当此大任。”
“告月长老言之有理，此番抗击离孤，墨祺长老功不可没。而且八位大巫也是开塔救出。此位，非莫属。”
“是啊是啊，墨祺长老莫要推脱。”
长老们一言一语，口风颇为一致。墨祺面露微笑，有几分得意之色。他终于扶着法杖站起来，开口道，“既然如此，只好……”
就在此时，巨门忽然轰然一声被某种强大力量震开。门外侍卫惨呼着飞了进来。这番巨变，令得十三名长老大惊失色，立刻举起法杖，看向入侵人。
“呵呵呵，杀离孤，救大巫？如果这样能当上大巫话，那么也不该是这个老不死来当，而是。”
轻狂嚣张笑声中，一道黑色身影施施然走进来。苍白双脚踏上黑色大理石地面，显得有几分魔魅诱惑，手中抱着一张样式简朴琵琶，右眼被黑色眼罩遮住。
墨祺和寒蝉同时变了脸色。而星云长老则怒喝道，“来者何人！”
迦南挑起一边嘴角，笑容邪魅，“救了们人。”
此话一出，众长老微微动容，面面相觑。星云继续问道，“此话何意。”
迦南右眼微转，看向了墨祺和寒蝉二人，“问他们吧。是谁代表长老会答应，只要帮们除去离孤，就让坐上大巫之位。”
其余十一人视线落到墨祺和寒蝉身上。寒蝉神色已经大变，有些支吾，而墨祺仍然冷静，他阴翳地笑笑，“不错，们是说过这样话。不过，们也只不过是两名长老而已，若要当上大巫，必须要超过一半长老通过才可以。”
迦南倒是没有露出什么意外神色。他早就知道，这个墨祺当初答应他，不过是要利用他帮忙除去离孤。
可惜，如今迦南又岂是那么好对付。
“哦，这样啊。”迦南莹绿右眼微微转动，依次扫过每一个长老面容。凡是被他看过人，无一不觉得后背发冷，寒毛直竖。他明明没有做出任何凶狠表情，甚至一直似有似无地笑着，可却那视线却仿佛是从地狱中爬出来鬼蜮，叫人看了心生恐怖。
“既然如此，那么还需要……五名长老同意，就可以当上巫咸了？怎么样，同意人请举手。不同意嘛……”迦南身后，忽然响起轰隆脚步声，自远及近。然后在他身后，四只可怕巨兽虎视眈眈立在巨门之外。金色巨虎，黑毛恶犬，狼身羊角，野彘獠牙，四凶兽悍然妖气令整座议事厅屋体发出震颤□，而他们前方黑衣男子，笑容鬼魅，宛如魔君。
“不同意，就去死吧。”
众长老虽然被迦南和四凶气势震慑，但又岂是那么容易妥协之辈。告月长老向前一步，“是谁，师承何人门下？说除掉了离孤，救出了八位大巫，可如此年轻，是如何做到？”
迦南抱着少昊琴，一边走向高处十巫之位，一边说着，“叫迦南，师承召唤术青夷师父门下。离孤入侵之日，召唤刑天之尸救走了墨祺寒蝉和五象三位长老，以及一众在场巫师俊才。之后派仆人饕餮潜伏入巫咸族，探查到离孤关押八位大巫所在，以及破解结界办法。之后带领四凶和九尾狐，也就是们知道海洹，在寒瑶峰上与离孤决战。以四凶之力杀死离孤，这一点是们族中萨氏家族少家主萨洛亲眼所见。事后由于有事耽搁，所以不能及时回来，便将关押八位大巫所在和破解诅咒法阵方法告诉墨祺长老。他今天才能站在这里夸夸其谈。”
迦南一甩衣袖，用一种慵懒姿态坐上了巫咸位子，手撑着脸颊，抬起眼珠看着台下众人，“有能力杀死离孤，自然也有能力保护巫咸族。当然，也同样有能力毁了巫咸族。要如何做，们看着办吧。”
面对这突如其来变故，众人都有些傻眼。墨祺眼神一凛，倏然扬起法杖，一股悍然巫力向着座位上毫无防备迦南呼啸而至。
只见迦南不避不闪，任由那巫咒打上他身体。
众人惊呼，然而烟尘散去后，却见迦南安然无恙坐在原处，微微被吹起发丝缓缓垂落在脸颊边，连一片衣角都没有伤到。
然后，在电光火石间，众人还未看清之际。一道青光撕裂空间。墨祺惨叫一声，血色漫天飞舞。下一瞬人已经倒落尘埃之中，双眼睁大，却已经断了气。
化为人身梼杌收起长斧，挺起傲人胸脯，性感却显得有些狂暴眼神一转，冲最近寒蝉长老抛了个媚眼。
“…………”
“这可不能怪。这算是正当防卫吧？”迦南随意拨弄了两下琴弦，破碎音律在大厅里回荡，“怎么样，想好了么？”
十三人中实力最强墨祺长老竟然在眨眼之间就被取了性命，剩下十二人立时人人自危，再也不敢多言。
只有星云长老还在做着最后挣扎，“可……可新大巫人选，是要八位大巫同意才能通过……”
迦南胸有成竹，舒舒服服靠在椅背上，“这个嘛，就不用们操心了。”
饕餮奉他命令在巫咸族潜伏期间，其实早就发现了离孤将八位大巫关押地方。但他并没有急着救人，而是利用自己隐形之术数次潜入镇魔塔中，通过各种可怕手段折磨八位被困大巫。饕餮是四凶中最莫测，他阴险毒辣，除了贪吃好色外，还对各种刑罚手段颇有造诣。他深知一种洗脑手段，其实是一种原理很简单刑罚，那便是令受刑人时时刻刻处在某种煎熬中，只在偶尔堆放示弱时候给予奖赏。这样刑罚在一开始看来毫无效果，但时间长了，奖赏便和他要对方相信某些意念联系在一起，潜移默化中，那受刑人终会不知不觉中向着崩溃边缘靠拢。
他用这种手段，成功地洗脑了八位大巫中五位。只要超过半数大巫通过了长老会提出人选，便再也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迦南了。
因此当七位大巫签过字授任书被呈现在迦南面前时，迦南其实一点也不惊讶。他看过一个一个名字，没有同意，只有巫姑一人。
不愧是魅术大师，就算是饕餮伎俩，对她也难起作用。不过已经无所谓了，反正其他人都已经同意了。
迦南放下授任书，向后靠坐在宽大华丽玉椅上。
此时他，身处巫咸府谒见大厅。高广华丽大殿，朱红色立柱上盘绕着五鸾翔舞图，藻井上描绘着逼真天人散花，明净地面光可鉴人。阳光从巨大琉璃窗射入，交织出一片绚烂迷蒙。
他身后，耸立着初代巫咸威严立像，肃穆端严神情，看来正直而不可侵犯。
可在他身前那象征万巫之王宝座上，坐着却是他这样一个非生非死怪物，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期待孽障，一个没有人关注过影子。
这不是天下最大讽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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