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柳镇 第九十六章宋氏的绝望

    张氏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喂了宋氏一碗红糖水，估计她要一会儿才会醒，便给宋氏盖好被子，关好门去了堂屋，打算听林老爷子听他们怎么说。

    堂屋里，林老爷子和李氏坐在主位，大夫坐在林老爷子的右手边，刘氏和林得寿坐在左手边，林得禄面对着林老爷子，大妞和张氏坐在靠门的一条大板凳上。等大妞几个进去的时候，大夫刚刚把宋氏未怀孕的情况说了。屋里的人一时都难以消化这个消息，面色各异。

    “大夫，会不会搞错了，我三媳妇的反应就是怀孕了啊，而且她肚子都那么大，这可骗不了人。”李氏难以置信，让她怎么接受自己翘首以盼的孙子是一团空气？！

    “老太太，这江湖骗子的招数多了，令媳的确不曾怀孕，我断定她一定是吃了药才使她看起来像怀孕。”大夫对李氏不信自己的医术也不恼，换位思考，他也不能相信，但他是大夫，只能事实说话。

    “这……”李氏还是不敢相信，世上真有这种药吗？

    “老太太若是不信，请个经验丰富接生婆来摸摸令媳的肚子就知道老夫是不是在信口雌黄了。”大夫摸了摸胡须，又问道：“想必令媳怀孕后也没请大夫看过吧，这情况稍有点医术的大夫把脉就看出来了。”。

    林得禄点点头，的确是宋氏说自己的月信已经两个月未来，她又饭量大增，嗜睡，李氏和刘氏都是过来人，也点头说宋氏是怀孕了，而且宋氏的肚子的确一天天见长，他们就没再请大夫把脉。

    一屋子的人都不说话。大妞也是愕然，肚子都那么大，这怀孕都能有假啊，还是十个月的时间一天天长大的，到底还有什么造假造不出来的。

    半晌，刘氏指着张氏和大妞说道：“都是你们两个扫把星带回来的霉运，三弟妹才会遭那么大的罪。祸害了我们不说，连弟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放过，你们是不是人啊？”。

    “说话凭良心，刘氏。弟妹出那种事情，我们也不想看到。这又不是我们做的，你别把什么罪名都往我们头上扣。我们没心情听你这里疯言疯语。”张氏的脸色不好，自家好心好意的来看宋氏，谁能想到出了这种事，原本是喜事，搞得现在大家都心情不好。本来她想说几句重话。可顾及着林得禄的心情，还是住了口。

    “还不是你们带来的霉运，你们先害得我们入狱，又逼得小姑疯了，被送进庙里，我们家小花和小虎也弄得没了工作。还说你们不是霉星。我看大哥也是被你们的厄运沾到了才会没的。”。

    “刘氏，别给脸不要脸，你自己还在当人家的长辈。嘴里说的什么话，都不给小花和小虎留点颜面吗？”张氏气红了脸，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什么话都敢乱说。

    “够了，你们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有大夫在场，也不知道收敛。你们不要脸，我还要脸活呢。”林老爷子黑着脸，猛的拍了下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下来，倒是大夫不好意思起来。说起来他只是个大夫，现在这家事他一个外人在场也的确不妥，但自己还要说的话一直没机会说出口，也只得尴尬的坐在那里。

    “好了。”稳了一会儿，林老爷子的脸色才缓了一下，看着张氏慢慢的说道：“大儿媳，我看你还是先回避一下。”虽然他知道张氏跟这件事毫无关系，而且还好心的请来大夫，不然宋氏也不能在第一时间就得到治辽。但有些人就是这样，明知道别人无辜，但要为自己的不满或是伤心找到一个发泄口，总得有人受这个气。相比之下，刘氏虽然不靠谱，但自己一家的种种大多都是张氏一家引起的，林老爷子的理智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怨她们，但内心深处说心里还是有些怨气的，人还是感情动物的。现在在名义上，张氏和大妞也是外人，那么他们就顺理成章的成了顶包的。

    张氏和大妞的脸色都变得很不好看，这话什么意思，自己一家好心的来，出了事就把罪名扣在自己头上。哼，自己家本事再大，也管不到人家生娃，也不是自己给宋氏的药，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不是。这样想着大妞就起身上前了一步，欲要争辩几句。张氏也很气愤，却还是理智些，拉住了大妞。现在正是林得禄伤心的时候，自己还是让一步好了，吵并不能解决问题，现在什么都不重要，关键的就是宋氏的去留，以她对李氏的了解，要是大夫再告诉他们宋氏以后都不会有孩子，李氏怕是立刻要林得禄休了宋氏。

    “我们退到大门外。”张氏说了句便拉着大妞走了出去，理智虽然在，张氏还是生气，没称呼任何一人。她本有心给大夫使个眼色，让他不说宋氏不能有孕的事情，但难免不会再请大夫。要是穿帮了，李氏和刘氏对宋氏的打击伤害会更大，自己不是好心帮倒忙了吗？这样想想，便作罢了，而且大夫也有自己的职业道德，张氏心里叹了口气。

    “哼，算你识相！”看张氏出去了，刘氏冲着她的背影小声的啐了一口。

    林得禄抬了抬眼皮，却还是没有开口，他现在没有心情去管那些，他只担心宋氏会不会受到伤害。李氏和林得寿皆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林老爷子也只斜睨了刘氏一眼，没有出言责骂。大夫更加坐立不安，他是张氏请来的，现在张氏都被“请”了出去，自己也面上无光啊。

    “大夫，我的三儿媳身子怎么样了？”好在这种尴尬没有多久，林老爷子就问了这个问题，大夫心里松了口气，总算说到正题了。

    “老爷子，病人的身子底子不错，现在已无大碍，放心调养就能恢复。”。

    众人松了口气，刘氏小声的说道：“我就说嘛，三弟妹吉人自有天相，怎会有事？”。

    李氏想得久远些，这接生婆都说大出血了，这会不会影响以后的生育啊。虽然她现在很气宋氏骗了自己，但现下最关心的还是子嗣问题，便问道：“那我儿媳妇日后还能怀孕吗？”。

    大夫的脸上立即为难了起来，这听他们的谈话也能看出这些人对病人肚子里孩子的看重，自己要是说这病人不能怀孕，还不知道她以后还有遭受多大的罪呢。女子一辈子不能做母亲本就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若说了肯定不利于病人的康复。可不说吧，一来是对自己医术的否定，砸自己的招牌啊，二来也瞒不了多久，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

    “大夫，有什么为难的吗？”见大夫这么久没说话，林老爷子问道。

    虽然心里不忍，大夫还是说道：“这病人乱吃药伤了根本，将终身不会再有孕。”。

    平地惊雷，炸的屋子里的人一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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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迷了一会儿的宋氏醒来便挣扎着起床，要听听大夫怎么说自己的情况，却不想刚到堂屋附近就听得“终身不会再有身孕”这几个字，脑子里轰的一声，宋氏感觉天都塌下来了，她嘴唇干涩的说着：“终身……不会……有孕。”。

    宋氏眼睛一闭，泪就流了下来。终身不会有孕这六个字像六座大山一样压在她的头顶，一直像紧箍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一遍遍回播，终身不会有孕，自己这辈子都没法做母亲了吗？可是自己明明都能感觉到孩子在肚子里的胎动，她陪着他从那么小到那么大，满心欢喜的盼望他的降临，现在却是一场梦吗？她下意识的抚上自己的小腹，那么还鼓鼓的，若是梦，会这么真实吗？没有了这个孩子，她会难过却还是会满心期待下一个孩子的降临，可这六个字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念想都打得粉碎，她虚弱而艰难的蹲下身子，捂住嘴巴无声的流泪。

    她实在是不能相信，自己根本没有怀孕，怎么会？她明明能感受到孩子在自己的肚子里一天天长大，若是这样，她还怎么面对林得禄，看他的伤心和失望，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欺骗他？自己的婆婆和大嫂又会说出怎样的话来弯酸自己？村里的人又会怎么看自己？她没有要撒谎，这个谎付出的代价太大了，她只是想要个孩子，老天为什么开这么大的玩笑？

    一只母鸡带着三四只小鸡觅食，迈着步子从宋氏的身边经过，咯咯的叫了两声，宋氏却觉得那是在嘲笑自己——连一个母鸡都不如，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

    不，我的孩子还在！宋氏摸上自己的小腹，是大夫诊错了，她扶着墙站起身，她要进去向大家宣布，她的孩子还好好的，是庸医误诊！

    “那还了得？！得禄，立马给我休了她！”堂屋里，李氏一拍桌子脱口而出。

    门外一声响，像是什么被绊倒在地，林得禄一愣神，转身奔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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