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柳镇 第九十七章林老爷子的怒火

    林得禄果然猜得没错，现在屋里只有宋氏没在堂屋，只见宋氏满脸泪水的跌倒在地，林得禄赶紧小跑几步，脱掉外衣披在宋氏身子，扶着她靠在自己身上，焦急的问道：“桂枝，你怎么样？”。

    林老爷子一行人也出来了，大夫识时务的先告辞，接下来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再参与的了。

    李氏的一个“休”字仿佛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把宋氏所有的幻想和侥幸都打破了。她还想林得禄爱自己，就算没有孩子，只要小两口恩爱，领养或是过继一个孩子将来也能老有所依。可是相公对李氏的惧怕，言听计从，她也是知道的。这是逼他在亲情和爱情之间做出选择的时候，宋氏看着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还是不敢赌对林得禄来说是自己重要还是李氏重要。但她心里还有明白，只要林得禄点头，媳妇可以再找，亲生孩子还能再有，只是娘只有一个，她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拿什么和李氏比？

    “桂枝，你怎么不在床上好好休息，你身子还这么虚怎么就乱跑？”林得禄责怪的问道，要扶宋氏回房间休息。

    宋氏挤出一个笑容，阻止林得禄的动作：“屋子里太闷，我就是出来透透气。”。

    “就你现在那破身体，不让我们担心就是好的了，凑什么热闹？”刘氏斜睨了宋氏一眼，的说道。

    “怎么说话喃，好歹宋桂枝现在还是你的三弟妹呢。”林得寿白了刘氏一眼，这个没眼力的女儿，在人家的地盘上发什么横，再说了，爹娘还没开口，怎么也轮不到你来当这个恶人。

    “爹娘。我先送桂枝回房休息。”都说长嫂如母，长兄如父，林得禄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假装听不见。

    “嗯，给三媳妇杀了鸡炖上补补身子。”林老爷子点头。

    “杀什么鸡啊，不要粮食喂啊。”李氏拉了林老爷子一把，堆了个笑脸：“蒸个鸡蛋羹好了，这鸡留着还能下蛋不是？”。

    李氏话里的意思就是林得禄这么迟钝的人都听出来了，更何况身为女人天生就敏感，又刚刚得知自己不会再有孩子的宋氏呢。宋氏的脸色更白。林得禄瞅了眼宋氏这才看着李氏说道：“娘，家里还有鸡，杀一只没事的。”。

    “你这不当家就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李氏嗔怪道：“过日子当然是能省则省……”。

    “你给我闭嘴。这三媳妇现在正是要补身子的时候。省什么省。都分家了，他们爱怎么过就怎么过，他们又没短你吃穿了，你指手画脚的讨人嫌做什么？”林老爷子黑着脸呵斥道，前面的话还不错。后面的话就变了味了。

    “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觉得娘烦。”林得禄赶忙撇清。

    “是是是，是我讨人嫌了。”李氏看了眼林老爷子和林得禄说道：“也不知道我这是为谁。”。

    林老爷子也不接话茬，吩咐林得禄把宋氏送进屋里。做人也不能太过绝情，有什么话还是等宋氏的身子好些再说。林老爷子不说。宋氏也假装不知，自己今天受的打击已经不少了，怕是再也受不了了。偏偏刘氏就是看不顺眼。宋氏和张氏交好，偏偏张氏又得罪了自己，那么这火就让宋氏帮着张氏受了吧。

    “爹娘，我看这话还是现在就当弟妹的面说了吧，刚才弟妹在门外肯定都听见了。反正早晚不都得说吗？”。

    “胡说，我不同意！”林得禄立即转身对着刘氏吼道。

    “你什么态度跟你大嫂说话呢？”林得寿挡住刘氏面前。为她撑腰，夫妻一体，自己的娘子被自己的亲弟弟呵斥，自己作为男人的怎么能在这时不吭声？

    “什么时候大嫂有大嫂的模样了，我们就拿什么态度跟她说话。”宋氏也气极，刘氏就是见不到自己有好日子过。

    “牙尖嘴利的还挺有精神的哈。”刘氏接道：“我看这事现在就说了吧，免得搅得大家都不安宁。”。

    “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老三家了。”林老爷子。他也是同意林得禄休了宋氏，但不是现在，这传出去，人家怎么看自家？

    “干嘛不说，话都开头了就干脆都说了吧。”李氏出声反驳：“你好心，这恶人就由我来做。”。

    “宋氏，你也知道你这辈子都不能再有孩子了。你爹怕影响你养病就打算等你病好了再说，我也是个藏不住事情的人，我就明白告诉你，我们林家要休了你。”。

    “娘，我的孩子还在。”宋氏挺了挺自己的肚子。

    刘氏从堂屋里搬出几条长凳，让李氏和林老爷子坐下，这才凉凉的说道：“我说三弟妹，这大夫可是你的亲大嫂找来的，她总不该合着外人欺骗你吧，再说了大夫也说找个接生婆摸你肚子就知道到底有没有怀孕，你是真的不撞南墙不死心，非闹得全村的人都知道你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才好是不是？你把脸豁出去不要紧，我们还要活呢，你肚子里就是一团气，哪来的孩子？！”。

    “你说谎！”宋氏愤慨的指着刘氏，眼里都喷出火来了。

    “我看再请个大夫来再确认看看吧。”林老爷子发话，说不定是诊错了呢，但他又有点不信，真是诊错了，大夫还会那么肯定的让别的大夫来验吗？

    “还确认什么，这都多长时间了，她肚子也不见痛，孩子也没有出来，这不就是假怀孕吗？这种媳妇我们林家可不敢要，得禄，你立即把她给我休了。”李氏嫌弃的看了眼宋氏。

    “娘，我不同意，我不会休了桂枝的。”林得禄摇头，坚决的说道。

    “三弟，你说这话就犯傻了不是？宋氏无子本就犯了七出之条，加上还假怀孕，她这就是欺骗爹娘，你这做儿子的可不能这么忤逆不孝啊。”林得寿的语气里有着难以抑制的幸灾乐祸。

    “我没有假怀孕。我只是被人蒙蔽了而已。”宋氏不自觉的抓紧林得禄的双臂寻求支持，张口为自己辩白。明明是她见自己久久未孕，心里着急，恰好碰到一个道士拿了一包药说能保证自己怀孕，而自己当时也看到有怀孕的妇人过来感激，这才相信的服下。她没有撒谎，真的没有撒谎，她求救的看着林得禄，这事情在她确认自己怀孕后便告诉了林得禄。

    “桂枝说得没错。”。

    “说得好听，三弟你可别被人蒙骗了。”刘氏不依不饶：“那道士呢。在哪，你指给我们看看？”。

    “你……”刘氏摆明就是刁难自己。

    “说不出来了吧。”刘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就凭这点宋氏也该被休了。得禄，你把宋氏送回宋家吧。”林老爷子摆摆手无力的说道。

    “爹。我不会休了桂枝的。”林得禄拥着宋氏看着林老太爷：“桂枝这么做都是因为我急着要孩子，她也是好意，也是无辜的。我不能这样做。”。

    “那要是我今天非逼你休了宋氏呢？”好言好语的你不听，林老爷子的口气硬了起来，脸色也黑了。自己家的事情还不够丢丑的，还要让人家笑话吗？

    “我…….”林得禄涨红了脸，在他的印象里，林老爷子没黑过几次脸，他还一时有些手足无措。

    夫妻一场，宋氏还是不忍见他为难。开口：“爹，我会和得禄和离的。”。

    “我不同意！”李氏和林得禄异口同声的反驳。

    “这是你自己的错，凭什么提出和离？”李氏问道。这和离是女方因为男方有问题而提的。得禄又没犯错，凭什么要担这名声？

    “桂枝，我不会和你和离的，我们还要过一辈子。”林得禄搂着宋氏的肩膀说道。

    “得禄啊，听娘的话。你看你现在还年轻，家里新修了房子。手里也有钱，哪样的女人不好找啊？”李氏诱导：“你想要黄花大闺女还是什么的，娘都能帮你相看。咱就不要这不下蛋的母鸡了啊。”。

    “娘，我再怎么也叫了你两年多的娘，你能不能别再在我的心窝子里插刀子了啊？”宋氏虚弱的哭喊道：“我已经答应离开林家，离开得禄了，你给我留点颜面，行不行？”。

    “哟，你个不下蛋的母鸡还要什么颜面？”刘氏尖酸如故，没从宋氏手里得到银子的仇她心里一直记着呢，整好趁这个机会好好发泄发泄。：“就该大声嚷嚷开了，让人家都知道知道，免得祸害了下家。”。

    “二嫂，我求你嘴巴积点德好不好？”林得禄哀求道：“桂枝是我的媳妇。”。

    “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儿啊，你现在是看不出来，养儿才能防老。等你老了，生病了，身边连个端茶递水的都没有，过年过节的时候，人家家里都热热闹闹的，就你自己家冷冷清清的，你自己都能想象得出来那晚年有多凄凉。”李氏接着说道：“再说了，你不是也很喜欢小孩子吗？”。

    “既然三弟不愿意休妻，给他纳个小妾不就行了？”林得寿来了一句，在他想来这么一条办法不也就不用两难了吗，子嗣原配都有了，何必一条道走到黑，也伤了父母和兄弟之间的感情。

    “不行！”一听这话宋氏就激动起来，苍白的脸色都泛起了两坨红晕，她紧紧抓着林得禄的手说道：“我绝对不会要小妾进门的，林得禄，你别想享齐人之福，你现在就休了我，休了我！”。

    “自己不会下蛋，还想害得三弟也断子绝孙啊？”刘氏不屑的哼了声，又转向林得禄说道：“三弟啊，二嫂有个远房表妹，才十八岁，长得可水灵了，要不是她爹死了，守三年孝耽搁了婚事，早嫁去当少奶奶的了。那可是村里的一枝花，十三岁的时候上门求娶的人就多得排到山外去了。不过我这表妹也是个心气儿高的，不做小，你给我个话，你要是休了宋桂枝，我马上给你拉红线。”。

    “我……”林得禄才刚刚开口要拒绝，李氏就闻起来了 ：“二媳妇，那姑娘真有你说的那么好？”。

    “哎呀。娘，我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吗？”刘氏甩了甩帕子：“我这表妹啊，长得水灵，绣活好，农活也是个好手，在他们那里是出了名的，您随便一打听都知道。再说了，丑媳妇早晚不得见公婆吗，您要是不信，我就带您去相看两眼。让您安心。”。

    “中！”李氏笑道，又拉着刘氏的手开始问什么时候有空去看看。

    自己还没有被得禄休掉呢，李氏就和刘氏在商量下家了。宋氏怒火攻心，加上产后大出血的，身体虚弱，一下子就晕了过去。

    “桂枝！”林得禄惊恐的摇着怀里昏迷的宋氏叫道。

    “不会是听到要被休了，装晕的吧。”刘氏说道。刚才都还行那么激动的不让林得禄纳小妾，现在就晕了，装可怜呢吧。

    “快把她送进屋里，让大夫看看。”林老爷子也急了，顾不得训斥刘氏，这好歹也是一条人命啊。

    又是一番手忙脚乱。大夫被请来再次诊脉，表示只是怒火攻心，注意别着凉了。虽然不曾怀孕。宋氏现在也算是小月子，不注意就要落下病根。他开的药方刚刚好，只等郑伯抓药回来。

    把宋氏安顿好，一家子又到外面或坐或站，宋氏这一倒。林老爷子心里也是一软，就算做不成亲戚。情分还是在。他闷闷的开口：“不休也行，等三媳妇身体好些，你们就和离吧。”人命比面子重要。

    “爹，我不写休书也不和离。”林得禄摇头。

    “爹是为你着想……”。

    林得禄跪在地上截断林老爷子的话：“儿子明白，但儿子这辈子只想和桂枝在一起。”。

    “那就按得寿说的，给你纳个小妾，总得传宗接代不是。”林老爷子妥协，老三也是个倔脾气，看样子也是真心的喜欢三媳妇，自己也就不做那棒打鸳鸯的恶人了。

    林得禄摇头：“不，爹，儿子只想要桂枝，哪怕这辈子无儿无女我也愿意。这都是命，我认命！”

    “你个混账东西！”林老太爷气得从板凳上站起身子，一烟斗打在林得禄的额头上，林得禄的额头上马上就冒出了血。。

    “儿呀！”李氏尖叫着去俯下身子去给林得禄擦血。

    “你给我呆一边去！”林老太爷搡了李氏一脚：“流这点血还死不了，老子好说歹说的说了一大通，这混小子就知道给老子作对，惹老子生气，今天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好歹的逆子！”。

    说罢，便拿起旁边的竹扫帚，从里面抽出一根竹条，啪的一声打在林得禄身上，边打边骂道：“老子老林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倔驴，你非得将咱老林家的面子丢尽，是不是？你这个混球，老子现在就打死你，免得早晚被你气死！要知道你为了一个女人这样，你生下来的时候老子就该把你掐死。”。

    刘氏把身子缩在林得寿背后，嫁进林家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老爷子发火，打在自己个亲生儿子身子都那么用力，刘氏不敢想，这要是打在自己身上又该是怎样的痛楚。

    李氏哭着去拉林老太爷拿竹条的手臂，喊道：“你快住手啊，你是真的要打死他吗？”。

    林老太爷正在气头上，哪里听得进去劝，手上一用力，就把李氏推了出去：“给老子呆一边去，爷们的事情你们这些婆娘起什么劲儿！”。

    此时林得禄已经被竹条打得满身是血印子，本来没这么严重的，但他刚刚把外套脱给了宋氏披上，刚刚出门也没穿。冷冷的天气里，竹条打在身上生疼，他还是一动不动的跪在原地不动，默默挨痛。李氏哇的一声挡在林得禄面前，道：“我也不活了，要打死他，你就先打死我！”。

    “你滚不滚？不滚我连你一起打。”林老爷子的动作一顿，气鼓鼓的问道。

    “不滚，你打死我们算了，我们娘俩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李氏护着林得禄，头也不回的说道。

    “好、很好，一个个都学会威胁我了，是不是？”林老爷子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一竹条打在李氏的背上，李氏吃痛却忍住没有吭声，等待着第二下。

    林老爷子把竹条举得很高，最终却还是无力的落下。他扔掉竹条，蹲在地上，双手痛苦的抱着脑袋，忽然无声的哭了出来，老泪纵横。

    久久没等到第二竹条的李氏回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林老爷子的样子，她踉跄着起身，跪倒在林老爷子面前，摇着他的肩膀，急急的喊道：“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老头子？……”。

    李氏的呼喊唤醒了一直在旁边装哑巴的林得寿两口子，林得禄也不顾身上的疼痛，跑向林老爷子，四个人围着林老爷子焦急的问道。

    “老头子，你说话啊，可别吓我。”。

    “爹，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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