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柳镇 第九十八章别逼我

    林老爷子不说话，只是低泣，用树皮似的大手蒙住两只眼睛。

    半晌他抹干眼泪，看着林得禄说道：“爹再问你一遍，你到底休不休宋氏？！”。

    “爹，你别逼我，求你，别再逼我了。”林得禄边磕头边哭着说道。

    “我说三弟，爹因为你的事情都气成这样了，你怎么还这么忤逆不孝啊。”刘氏说得。

    “就是，三弟，你怎么那么不懂事，不就是个女人吗？”林得寿也端起哥哥的架子。

    “得禄啊，你就把宋氏休了吧，你想眼睁睁看你爹被气死吗？”李氏也抹着泪说道：“媳妇休了可以再找，可你爹只有一个啊。”。

    林得禄嘴里一直求林老爷子别逼他，也不说其他的话，只是不停的磕头。

    “你就是磕头磕死，我也不会答应的。”林老爷子调整一下情绪，冷冷的说道：“宋氏无所出，就犯了七出之条，你要是不休，我们就替你做主。”只要家中长辈同意，是能代当事人休妻的。

    “爹，求你不要！”林得禄抬起头，哀求的看着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不为所动，让林得寿去拿纸笔。林得禄看着林老爷子：“爹，求你不要再逼我了，我真的不想……”。

    “你也想学你大嫂跟我们脱离关系吗？”林老太爷快速的打断：“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就是你想和我们断绝关系，我们老林家也容不下一个不下蛋的儿媳妇，让人家凭白的看笑话。我马上就替你休了宋氏！”。

    “爹，是我，是我的问题。我这辈子没有生育能力啊。”一看林老爷子再也没有松动的意思，林得禄急急的脱口道。

    众人俱是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李氏“嗷”的一声就晕了过去。众人忙一阵七手八脚。掐人中的，扇风的，一阵忙活，李氏才睁开了眼睛，虚弱的问道：“三儿，你没骗娘？”。

    林得禄话一出口，也不再怕什么了：“是我见桂枝一直没怀孕，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偷偷去看过大夫。大夫说我这辈子都没有儿女，我害怕桂枝知道后会嫌弃我。离开我，我就没说。她看自己一直没怀孕，就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听了人家的胡说八道，这才着了别人的道啊。”。

    林得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归根到底，是我害了桂枝啊。我已经害了她，怎么还能把她休回家？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要是我早点说出来，或者我早点休了她，桂枝也不会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了啊。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林得禄一边说一边猛抽自己耳光，李氏不由得心疼的拉住他，不让他再打自己，林得禄动作一滞。抱着李氏哭喊：“娘，我错了，我好糊涂啊。我害了桂枝，我害了她一辈子啊！”。

    李氏也老泪纵横：“儿啊，我苦命的儿啊，怎么会这样啊？老天爷，你行行好。要罚就罚我吧，得禄还这么年轻啊。我这么作了什么孽啊我……”。她实在不敢相信，怎么会发生这档子事呢？得禄他们还这么年轻，以后却没有孩子可要怎么办啊。

    “求您就不要再逼我了，求您了。”。林得禄以额触地，身子因为哭泣得厉害，上下抖动，久久不动。

    林老爷子只觉得晴天闪过一阵霹雳一样，整个人都懵了，他满脑子都飘着四个字：得禄，无子。他的脑子一阵发懵，想站起身眼却一闭，晕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林老爷子变得非常平静，他接过李氏倒的水一饮而尽，吩咐把林得禄叫来。

    林得禄已经换了身衣服，一进屋就跪在林老爷子面前。

    “罢了，你先起来。”林老爷子抬手让他起来，若是事实就算让他跪死也改变不了什么。

    “刚才的话，你没有骗我？”林老爷子问道，他还是有点不信，自己和李氏都很健康，老大老二也是，怎么老三会无子呢？他清醒过来就觉得林得禄在撒谎。

    林得禄满脸的苦涩：“爹，谁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会不会可能只大夫误诊？”林老爷子想想还有这种可能。

    “我就是怕庸医误诊，我这才找的保康堂的大夫。爹您要是不信，大可以找您信得过的大夫替我看看。”。

    林老爷子楞了一下，这保康堂是镇上最有名的医馆，医术自然也是顶好的。林老爷子既相信保康堂的医术又打心底认为他们这次是误诊，误诊当然是最好，得禄就是健全的男人，可要是是真的呢？罢罢罢，还是不要让得禄再难堪了。如此一想，林老爷子也就打算揭过此事了。

    “三媳妇还好吗？”。

    林得禄希冀的抬头看他，爹刚才叫的是“三媳妇”，而不是“宋氏”了。爹是答应了吗？

    “对，爹不逼你休她了。”像是看穿了林得禄的心思，林老爷子说道：“虽然错不在她，但爹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们落得个晚景凄凉的地步，我看你们还是在族里领养一个孩子吧。”。

    林得禄高兴的点头：“等桂枝好点，我会跟她商量的。”。

    “去吧，爹累了，想歇会儿。”林老爷子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自己家算是个什么事儿啊？老大家的脱离关系，老二家又不靠谱，老三家的又没有孩子，这家不成家的样子，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儿子不孝，让爹担心了。”林得禄跪下磕了个头。

    “去吧，去吧。”林老爷子挥挥手。

    林得禄点头：“那爹，我先出去了。”。

    “对了，把你娘和你二哥二嫂叫进来，我有话嘱咐他们。”林老爷子想到，这事儿还是要嘱咐他们管住自己的嘴巴，无论是谁对错，都是自家人丢的面子。

    林得禄应了声往外走，林老爷子又想起张氏几人，连忙补充：“还有你大嫂……”。

    林得禄转头，却见林老爷子摆摆手：“算了，不用叫你大嫂她们进来了，爹相信他们不会乱说的。”。虽然出了这么多事情，他还是相信张氏的为人。他人老了眼花了但心里并不糊涂，这些事情错不在她身上，更何况她和老三一家交好，她还是分得清什么该说什么不能的。

    林得禄看着自家老爹的模样，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也不复当年的精神头了，忽然悲从心来，这个在自己心里一直高大伟岸的父亲，也有渐渐老去的一天。

    林老爷子对着三人耳提面命，直接下了死命令：要是我在外面听到一点闲言碎语，我就拿你们试问。给我管好自己的嘴巴，不然给我滚出林家。最后一句，林老爷子是看着刘氏说的，自己婆娘虽然不靠谱，关系到自己儿子的颜面，她还是自己什么该说什么不能说的。

    刘氏被林老爷子的眼神盯得心虚，她咽咽口水，才鼓足勇气看着他说道：“可是，爹，宋……弟妹怀孕的事情，咱柳村都知道。而且刚才咱们这里大吵大闹的，先不说有没有可能已经传出去了，现在这事情对外总得有个说法吧。”。刘氏被林老爷子盯着，也改了称呼。

    林老爷子迟疑了一下，他的确忘了这茬，村里屁大点的地方，谁家有个风吹草动的，不一会儿全村就知道了，这事儿……他不敢往下想了，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憔悴，他缓缓的说道：“对外就说孩子难产死了，宋氏伤心过度。”还是把眼下的事给对付过去了吧。

    这个家，自己怕是真的无力撑起了。

    忽然，有人敲门，是林得禄的声音：“爹，大嫂他们想要进来看看桂枝。”。

    “他们进来干什么，看笑话吗？”李氏一听道张氏的名字就炸毛了。

    “娘，大嫂是我请来的，大嫂也不是这种人。”林得禄的声音闷闷的传了过来。

    “她不是这种人，她是哪种人？我……”李氏嚷嚷开了。

    “住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我才是一家之主，你要是想发号施令就等我死了再说！”林老爷愤愤的打断。

    李氏臊红了脸：“老头子，我……”。

    “让他们进来吧。”林老爷子不打理她，对门外的林得禄吩咐道。

    林得禄应了声，脚步声越走越远，李氏落了个没脸，气冲冲的斜坐在炕头生闷气。

    林得寿两口子互相看了一眼，乖乖站在一边没动。

    张氏和大妞进屋，恭恭敬敬给林老爷子和李氏磕了三个头，分别叫了人。

    “坐吧。”林老爷子指了指长凳。

    “我们想知道桂枝的事情你们咋决定的。” 两人一坐下，张氏就开口说明来意。

    “哟，不是已经和我们断绝关系了吗，怎么还关心起别家的事情了？”刘氏冷嘲热讽的说道。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大妞毫不客气的回嘴：“我们关心的是三伯母的事情，与你没关系，收起你那副小人嘴脸。”。

    “你在我们家也这么横啊，你以为你是谁？”刘氏不甘心的说道。

    “二嫂，你看清楚，这里是我家，要吵吵就会你自己院里。”林得禄也看清了刘氏的嘴脸，下定决心不会再一忍再忍了。

    刘氏要回嘴，林老爷子一声大喝：“都住嘴！”。

    “一个没种的人还横什么横？！”刘氏不满的小声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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