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走马顾军城，故人逢相泣（三）
正文
虽然冉闵现在还无法肯定，此黑大就是彼黑大，但是为了让石涂安心，他一口咬定，世上只有一个黑大，就是三年前，从他帐篷里走失的那个黑大！
经冉闵这么一提醒，石涂好像也回忆起来，三年前，冉闵落入黄河当中，被他救起来，返回襄国路上，有个负责照顾冉闵的汉人奴隶因为不想被吃掉而逃跑，这个汉人奴隶就叫黑大。
“怎么可能呢！那个黑大年纪与我相仿，短短三年时间，他就能够拉起一票凶悍的马贼？不行，这事儿必须要慎重，闵儿，我不准你乱来！”即便是相信了冉闵的说辞，石涂仍旧不同意冉闵去冒险。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国家从兴旺到毁灭，更遑论一个人的秉性？况且，石涂并不知道当初黑大逃走的具体原因。
为了说服石涂，冉闵不得不将真像说出来，当初正是因为冉闵一力怂恿，黑大才会鼓起勇气，自营地当中逃离，去面对荒原上的猛兽。
“原来是这样……”
听完冉闵的讲述，石涂两眼不瞬地盯着冉闵，半晌之后才道：“闵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感觉很奇怪，自打那次你落水，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三年来，你身上的变化我是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你外形相貌丝毫没有差错，我甚至会怀疑，你压根就不是我的弟弟——冉闵！”
“轰！”
冉闵脑海中一声巨响，他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想隐藏的真相，好像已经被石涂识破了！这是冉闵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能说的秘密，一旦被人识破，冉闵不知道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冉闵脑子一下乱了，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石涂的双眼，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石涂的疑问！借尸还魂？那岂不就是他杀了曾经的冉闵，石涂的弟弟？该如何回答？
经历了这乱世的三年，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灵魂，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他感受得到石涂这个大哥对他的疼爱和帮助，也逐渐沿着历史上那位英雄的足迹，身边有了一群忠心耿耿、愿意为汉家崛起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这个时候，如果身份暴露，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因此而消散？
冉闵不怕自己被当成妖怪而送上火刑架，或者是盛怒的石涂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冉闵心中担忧的是，若是他死去，谁来高举反抗胡人的大旗，将这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野蛮种族撵出我中原大地，解救汉家血脉于倒悬？如果没有冉闵的反胡，那后世，是否还能留存悠久的中华文明？又或是，才刚刚开始辉煌的汉家文明，将会继尼罗河、巴比伦文明之后，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我……”
冉闵懦懦不知所措，但石涂却没有注意到此时冉闵的神情，只是望着窗外自顾自道：“后来我也想过，或许是一次生死之间的经历，改变了你对世界的看法！闵儿，我和你，是不同的！”
“不同？大哥，到底是何处不同？”
石涂转过脸来，落在冉闵眼中，尽是苦笑。
“当初，年纪幼小的父亲因为勇猛敢战，被石勒看重，命石虎收为义子不假，但那个时候，石勒石虎，均是我晋朝将军，父亲为石勒石虎效力，就等同是在为我汉民效力，匡扶社稷江山，实乃是正义之事。”
石涂顿了一顿，继续道：“然随着时间推移，石勒和石虎渐起不臣之心，父亲虽然有所查觉，但却无法抛却石虎的养育之恩，自古忠孝不可两全，况且，已经深深打上石虎烙印的父亲，又能走到哪里去？当年你尚幼，父亲偶尔也会在我面前露出不忿之色，可是他知道，若他一反，遭殃的不仅仅是我们冉家，还有整个后赵国里上上下下几十万汉人同胞，所以他只能忍耐，跟石虎妥协，凡是对汉人作战，他一律不参加，而对胡人作战，他愿意拼死以赴。”
“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是石涂亲口说出，冉闵又岂能知道这些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关于石瞻成为石虎养子，以及为赵国出力的细节。后世不少人骂石瞻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可谁又能够理解，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生活在一个胡人国度又是何等的苦难？更重要的是，当石瞻逐渐表现出虎将资质时，石虎就开始用后赵国内汉人的性命要挟于石瞻，除非石瞻真是不顾几十万汉人性命，否则，他就永远别想造反叛乱！
石勒也好，石虎也罢，那都是一代人杰枭雄，下令坑死几万人，眉头都不会抖一下，石瞻不敢去赌，所以只能跟石虎达成协议，尽量不参加针对汉人的战争，而将满腔的愤恨，发泄在其他胡人种族国家身上，故而每战石瞻总是冲锋在前，奋勇杀敌，即是为了胜利，也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
公元328年跟刘曜的那一战，石瞻其实并没有战死，只是重伤残废，而不知为何石虎要对外宣称石瞻战死，并且严守石瞻未死之密。而残废的石瞻又在家中残喘几年，最终于病床上郁郁而终，直至石瞻身亡之前，石虎才在石瞻榻前说了实话。
“为父之所以将你隐藏起来，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时间，来教育涂儿。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如今涂儿初长成，已然有一代名将之风，威猛不输你当年，算是为我后赵又添一员虎将，为了表彰你为我后赵立下之功劳，我已经决定将涂儿认领为我之干孙，今日已经下诏改姓石，从此时起，石涂就是我石虎孙子，后赵国上下，谁敢欺辱于他，我定不饶恕！”
可怜原本还能再活上一段时间的石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夜，就连喷七口鲜血而死，当时，年幼的冉闵正在当场，亲口听的石瞻大吼：“石虎欺人太甚！石涂是我儿，不是狼崽子，石虎，你欺人太甚，有朝一日，子孙后代不得好死！”
大吼之后的石瞻连连吐血，等到太医来时，已然没有了气息。从那以后，冉闵就认定是因为石涂改姓，才气死父亲，故而心中种下了对石涂这个大哥深深的恨意，始终不得消解。
今日两兄弟将这些往事一一对照，才明白，原来自家父亲的死，根本就是石虎促成，而当初之所以让残废的石瞻继续活下来，石虎的本意，就是为了让石瞻给后赵培养高级打手，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石虎的计谋，好像是成功了。不仅仅有了一个万人敌的猛将石涂，更出现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冉闵。
“大哥，这些年忍辱负重，辛苦你了！过去，是我不够理解你，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兄弟两人同心协力，一起将这吃人的国度推翻，将那些胡人，统统撵出我们的中原大地！”
“难啊！”
石涂虽然被冉闵的话所激励，但他跟石虎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冉闵，所以对这个后赵君主的了解就比冉闵更深：“石虎一日不死，我兄弟两人，就一日无出头之日！以前我还可以在石虎面前虚以逶迤，而今得罪石宣就等于是得罪了石虎，不知道下场如何？”
“放心！大哥，如今即便是你不再受到石虎重视，那还有我呢！这些年你头顶骂名，想必也苦的够了，我已成年，这些事情，就让我来抗吧！”
“啪！”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同频率跳动的脉搏，将兄弟俩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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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冉闵现在还无法肯定，此黑大就是彼黑大，但是为了让石涂安心，他一口咬定，世上只有一个黑大，就是三年前，从他帐篷里走失的那个黑大！
经冉闵这么一提醒，石涂好像也回忆起来，三年前，冉闵落入黄河当中，被他救起来，返回襄国路上，有个负责照顾冉闵的汉人奴隶因为不想被吃掉而逃跑，这个汉人奴隶就叫黑大。
“怎么可能呢！那个黑大年纪与我相仿，短短三年时间，他就能够拉起一票凶悍的马贼？不行，这事儿必须要慎重，闵儿，我不准你乱来！”即便是相信了冉闵的说辞，石涂仍旧不同意冉闵去冒险。三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国家从兴旺到毁灭，更遑论一个人的秉性？况且，石涂并不知道当初黑大逃走的具体原因。
为了说服石涂，冉闵不得不将真像说出来，当初正是因为冉闵一力怂恿，黑大才会鼓起勇气，自营地当中逃离，去面对荒原上的猛兽。
“原来是这样……”
听完冉闵的讲述，石涂两眼不瞬地盯着冉闵，半晌之后才道：“闵儿，有件事情我一直感觉很奇怪，自打那次你落水，醒来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一般，这三年来，你身上的变化我是看得清清楚楚，若不是你外形相貌丝毫没有差错，我甚至会怀疑，你压根就不是我的弟弟——冉闵！”
“轰！”
冉闵脑海中一声巨响，他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想隐藏的真相，好像已经被石涂识破了！这是冉闵最大的秘密，也是最不能说的秘密，一旦被人识破，冉闵不知道自己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冉闵脑子一下乱了，他甚至不敢抬头看石涂的双眼，他不知道该怎样去回答石涂的疑问！借尸还魂？那岂不就是他杀了曾经的冉闵，石涂的弟弟？该如何回答？
经历了这乱世的三年，从现代社会穿越而来的灵魂，已经熟悉了这个时代，他感受得到石涂这个大哥对他的疼爱和帮助，也逐渐沿着历史上那位英雄的足迹，身边有了一群忠心耿耿、愿意为汉家崛起而抛头颅、洒热血的兄弟，这个时候，如果身份暴露，岂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会因此而消散？
冉闵不怕自己被当成妖怪而送上火刑架，或者是盛怒的石涂一刀砍下自己的脑袋，冉闵心中担忧的是，若是他死去，谁来高举反抗胡人的大旗，将这些“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野蛮种族撵出我中原大地，解救汉家血脉于倒悬？如果没有冉闵的反胡，那后世，是否还能留存悠久的中华文明？又或是，才刚刚开始辉煌的汉家文明，将会继尼罗河、巴比伦文明之后，就此消失在历史的长河当中？
“我……”
冉闵懦懦不知所措，但石涂却没有注意到此时冉闵的神情，只是望着窗外自顾自道：“后来我也想过，或许是一次生死之间的经历，改变了你对世界的看法！闵儿，我和你，是不同的！”
“不同？大哥，到底是何处不同？”
石涂转过脸来，落在冉闵眼中，尽是苦笑。
“当初，年纪幼小的父亲因为勇猛敢战，被石勒看重，命石虎收为义子不假，但那个时候，石勒石虎，均是我晋朝将军，父亲为石勒石虎效力，就等同是在为我汉民效力，匡扶社稷江山，实乃是正义之事。”
石涂顿了一顿，继续道：“然随着时间推移，石勒和石虎渐起不臣之心，父亲虽然有所查觉，但却无法抛却石虎的养育之恩，自古忠孝不可两全，况且，已经深深打上石虎烙印的父亲，又能走到哪里去？当年你尚幼，父亲偶尔也会在我面前露出不忿之色，可是他知道，若他一反，遭殃的不仅仅是我们冉家，还有整个后赵国里上上下下几十万汉人同胞，所以他只能忍耐，跟石虎妥协，凡是对汉人作战，他一律不参加，而对胡人作战，他愿意拼死以赴。”
“还有这样的事情？”
不是石涂亲口说出，冉闵又岂能知道这些连史书上都没有记载的，关于石瞻成为石虎养子，以及为赵国出力的细节。后世不少人骂石瞻是认贼作父、为虎作伥，可谁又能够理解，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在举目无亲的情况下，生活在一个胡人国度又是何等的苦难？更重要的是，当石瞻逐渐表现出虎将资质时，石虎就开始用后赵国内汉人的性命要挟于石瞻，除非石瞻真是不顾几十万汉人性命，否则，他就永远别想造反叛乱！
石勒也好，石虎也罢，那都是一代人杰枭雄，下令坑死几万人，眉头都不会抖一下，石瞻不敢去赌，所以只能跟石虎达成协议，尽量不参加针对汉人的战争，而将满腔的愤恨，发泄在其他胡人种族国家身上，故而每战石瞻总是冲锋在前，奋勇杀敌，即是为了胜利，也是为了发泄心中不满。
公元328年跟刘曜的那一战，石瞻其实并没有战死，只是重伤残废，而不知为何石虎要对外宣称石瞻战死，并且严守石瞻未死之密。而残废的石瞻又在家中残喘几年，最终于病床上郁郁而终，直至石瞻身亡之前，石虎才在石瞻榻前说了实话。
“为父之所以将你隐藏起来，是为了让你有更多的时间，来教育涂儿。你果然没有让为父失望，如今涂儿初长成，已然有一代名将之风，威猛不输你当年，算是为我后赵又添一员虎将，为了表彰你为我后赵立下之功劳，我已经决定将涂儿认领为我之干孙，今日已经下诏改姓石，从此时起，石涂就是我石虎孙子，后赵国上下，谁敢欺辱于他，我定不饶恕！”
可怜原本还能再活上一段时间的石瞻，在听到这个消息的当夜，就连喷七口鲜血而死，当时，年幼的冉闵正在当场，亲口听的石瞻大吼：“石虎欺人太甚！石涂是我儿，不是狼崽子，石虎，你欺人太甚，有朝一日，子孙后代不得好死！”
大吼之后的石瞻连连吐血，等到太医来时，已然没有了气息。从那以后，冉闵就认定是因为石涂改姓，才气死父亲，故而心中种下了对石涂这个大哥深深的恨意，始终不得消解。
今日两兄弟将这些往事一一对照，才明白，原来自家父亲的死，根本就是石虎促成，而当初之所以让残废的石瞻继续活下来，石虎的本意，就是为了让石瞻给后赵培养高级打手，从目前的情形来看，石虎的计谋，好像是成功了。不仅仅有了一个万人敌的猛将石涂，更出现了一个智勇双全的冉闵。
“大哥，这些年忍辱负重，辛苦你了！过去，是我不够理解你，从现在开始，就让我们兄弟两人同心协力，一起将这吃人的国度推翻，将那些胡人，统统撵出我们的中原大地！”
“难啊！”
石涂虽然被冉闵的话所激励，但他跟石虎在一起的时间远远多于冉闵，所以对这个后赵君主的了解就比冉闵更深：“石虎一日不死，我兄弟两人，就一日无出头之日！以前我还可以在石虎面前虚以逶迤，而今得罪石宣就等于是得罪了石虎，不知道下场如何？”
“放心！大哥，如今即便是你不再受到石虎重视，那还有我呢！这些年你头顶骂名，想必也苦的够了，我已成年，这些事情，就让我来抗吧！”
“啪！”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相同频率跳动的脉搏，将兄弟俩联系到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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