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走马顾军城，故人逢相泣（四）
正文
最终冉闵还是成功的说服了石涂，让他独自离开襄国城，去追寻那黑大的踪迹。石涂不能离开自己的队伍，没有他在，那些步卒根本就不可能成事。
管中月因为自己的身份尴尬，虽然有心跟着冉闵出去，却厚不起那个脸皮来，只好决定再在冉家待上三天，然后返回管家堡。
原本冉闵以为石涂会利用这个机会，将其与管中月的婚事正式订下来，毕竟两人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最佳时机，拖不起了。然而让冉闵意外的是，当他主动向石涂提起，却只引来石涂淡淡一句话：胡虏未灭，何以为家？
“天，你又不是冠军侯，何必做此英雄状啊！那管中月要什么有什么，大哥你还是勉为其难将其收下吧，到时候咱也好在管家堡呼风唤雨，岂不是大家快哉？”
冉闵暗中腹诽，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只得安慰石涂两句，提醒他不要错失良机，啥事儿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弄个木已成舟才是正道。
可惜冉闵不知道石涂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他的劝说毫无成效，只得黯然离开襄国城。
单枪匹马的上路，最近好像已经成为冉闵的习惯，而这一次，当他引颈高歌《精忠报国》之时，再也没有从旁边钻出来个妙龄少女。
冉闵的第一站，就是去那个刚刚被马贼屠戮一空的匈奴人村落。
后赵国在石虎的统治下，并不限制其他胡人建立村落，就像冉闵花了两天时间找到的这个匈奴人村落一般。这些从塞外而来的匈奴人，在经过长途跋涉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一处简陋的村落。
站在村子那低矮的泥土墙外，冉闵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焦炭味道。这种在战场上时常可以嗅到的气味，跟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几条不知道是野狗还是野狼在冉闵的眼角窜过，随后，村子里响起犬吠狼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争抢食物而狗咬狗。
驱使着战马缓缓前进，来到村子围墙正门，冉闵定睛一瞧，心中顿时有若擂鼓！
一排低矮的土屋已然破碎、焚烧，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变色残缺的尸体，野狗亮出白生生的牙齿在撕咬着血淋淋骨骼肌肉，凡是能够被焚烧的东西，都过了火，黑黝黝的像是一截墨！
房屋外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家什用具，甚至于一些简陋的兵刃。
强忍着心中的呕意，冉闵慢慢进入这片有若人间地狱的场所。马蹄敲打着地面，那些正忙着吭尸体的野狗转动眼珠，白多黑少的凶狠眼神齐齐朝着冉闵身上汇聚。虽然冉闵不怕这些野狗，但他坐下的战马却多少有些紧张，要知道，荒郊野外成群的野狗，未必就比狼差多少，真要生死相搏，照样能够置人于死地。
“铿！”
连钩戟竖起，刚刚还有若无害的冉闵，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那暗红色的矛尖在带着焦糊味儿的空气里一抖，顿时如同释放出无数冤魂，连带着周围的气温也似下降，阴风乍起，卷的地面上灰烬四起，贴着满是黑色血迹的土地打着旋儿。
惯于征战的战马终于在此刻安定下来，而那些知觉敏锐的野狗，哀鸣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美餐”，终于抗衡不住冉闵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夹着尾巴衔尾而遁，消失在村落外无垠的旷野中。
“这些野狗，就像是那些胡族，若是忍着让着，他们就越来越猖獗，只有展现出汉家的气势，满身血腥的味道，怕是就足以驱散他们。只不过，若是不能将他们杀的怕了，一转眼，他们就会回来！”
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冉闵提着马缰，在村子里兜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村落不大，里里外外看样子就是百户左右，那李志飞并没有说谎，这样一个村落，顶天了就是三四百口人。
土墙和土屋上都能看见刀剑痕迹，在一些没过火的地方，还插着羽箭，冉闵特意拔下来看过，并不是后赵国的制式羽箭，做工明显更加粗劣，有些类似山中猎户所用的竹木箭，没有找到金属箭镞，想必黑大那伙马贼并非是李志飞描述中那样强大，至少冉闵现在可以确定，这伙马贼手中的弓弩，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检查一圈下来，虽然马贼的凶悍手段让冉闵忌惮，但没有一个妇人在被杀前有明显被侵犯的痕迹，这一点，倒是让冉闵略微安心，不管怎么说，这马贼还没有突破人的底线。
最让冉闵奇怪的是在村落当中有一处大屋，不知道是匈奴人用来干啥用的，很是高大，光看那残存下来的木梁就知道，比起周围的土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残垣断壁上，刀斧痕迹密布，看来围绕这间大屋战斗非常激烈，而这间大屋，也是被焚烧的最为彻底的，在大屋里面，冉闵发现了很多具尸体，几乎都烧的面目全非。
如果要彻底弄个清楚，就不应该放过那些烧焦的尸体，不过冉闵实在是忍受不住此处强烈的味道，最终作罢。
走出村落，辨识着周围的蹄印，虽然时间已过去三四天，但最近天气一直晴朗无雨，仔细观察，仍旧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有线索就好。
冉闵循着那些几乎快要消失的蹄印，缓缓而行。在距离匈奴村寨半天路程的地方，冉闵发现了几处篝火残留的痕迹。
“果然没错了，这些家伙夜袭村落，早上跑到这里之后就升火做饭，一、二、三、四……”将周围的地方都走了一圈，冉闵一共发现了六个篝火堆，从而判断出这伙马贼的人数，根本没有李志飞说的那样夸张，顶天了就是百人左右，哪有什么几百人的数量？
在马贼宿营地周围，冉闵还找到了一些带着血迹的布条，说明在进攻匈奴人村庄的时候，也有马贼受伤。
继续循着痕迹，到日落的时候，冉闵又找到一处马贼们留下的踪迹——几座坟墓。
虽然没有立碑，但拱起的新土无疑是最好的证据，这几座新坟，应该就是受伤不治的马贼。
“看来这伙马贼还算是有情有义，没有随意抛弃自己的战友，即便是战死，也能给一个入土为安。唔，奇怪了，这里居然有五座新坟，进攻一个村落，这能征惯战的马贼，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牺牲？按照死一伤五的比例来换算，马贼们此次行动，岂非伤了十之三四？对于一个马贼团伙来说，如此伤亡是难以接受的啊？”
马贼不同于正规军，没有必须要面对强大的敌人迎难而上的说法，再说了，如果不是事先调查清楚，又怎么会突然去进攻一个村落？
冉闵这是越想越不通。他差一点就想将那些新坟挖开，看看躺在里面的马贼，究竟是被什么样的敌人杀死的，伤口的情况如何。最后，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冉闵还是强忍住了挖坟的冲动。
他在坟前找到了一些祭祀的东西，虽然简陋，但肉食和酒水的痕迹仍在，正是因为这种明显带有汉家风格的祭祀手法，才阻止了冉闵挖坟的冲动——不管怎么说，里面躺着的，都是血脉同胞，冉闵又于心何忍，去打扰他们的安眠呢？
只是这样一来，冉闵对这个马贼团伙就越是好奇。
既然是以利益至上的马贼，做这样一票生意，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心中的疑惑暂时无人能解，好在马贼留下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新鲜，冉闵相信，他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找到这伙马贼，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的问一问，他们是为什么要去进攻那个匈奴人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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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冉闵还是成功的说服了石涂，让他独自离开襄国城，去追寻那黑大的踪迹。石涂不能离开自己的队伍，没有他在，那些步卒根本就不可能成事。
管中月因为自己的身份尴尬，虽然有心跟着冉闵出去，却厚不起那个脸皮来，只好决定再在冉家待上三天，然后返回管家堡。
原本冉闵以为石涂会利用这个机会，将其与管中月的婚事正式订下来，毕竟两人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看来已经过了谈婚论嫁的最佳时机，拖不起了。然而让冉闵意外的是，当他主动向石涂提起，却只引来石涂淡淡一句话：胡虏未灭，何以为家？
“天，你又不是冠军侯，何必做此英雄状啊！那管中月要什么有什么，大哥你还是勉为其难将其收下吧，到时候咱也好在管家堡呼风唤雨，岂不是大家快哉？”
冉闵暗中腹诽，这些话却是不能说出口，只得安慰石涂两句，提醒他不要错失良机，啥事儿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弄个木已成舟才是正道。
可惜冉闵不知道石涂心中真正的想法，所以他的劝说毫无成效，只得黯然离开襄国城。
单枪匹马的上路，最近好像已经成为冉闵的习惯，而这一次，当他引颈高歌《精忠报国》之时，再也没有从旁边钻出来个妙龄少女。
冉闵的第一站，就是去那个刚刚被马贼屠戮一空的匈奴人村落。
后赵国在石虎的统治下，并不限制其他胡人建立村落，就像冉闵花了两天时间找到的这个匈奴人村落一般。这些从塞外而来的匈奴人，在经过长途跋涉后，辛辛苦苦建立起来一处简陋的村落。
站在村子那低矮的泥土墙外，冉闵就已经闻到一股浓浓的焦炭味道。这种在战场上时常可以嗅到的气味，跟周围的环境是如此格格不入。
几条不知道是野狗还是野狼在冉闵的眼角窜过，随后，村子里响起犬吠狼嚎，不知道是不是为了争抢食物而狗咬狗。
驱使着战马缓缓前进，来到村子围墙正门，冉闵定睛一瞧，心中顿时有若擂鼓！
一排低矮的土屋已然破碎、焚烧，地面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变色残缺的尸体，野狗亮出白生生的牙齿在撕咬着血淋淋骨骼肌肉，凡是能够被焚烧的东西，都过了火，黑黝黝的像是一截墨！
房屋外的地面上还散落着一些家什用具，甚至于一些简陋的兵刃。
强忍着心中的呕意，冉闵慢慢进入这片有若人间地狱的场所。马蹄敲打着地面，那些正忙着吭尸体的野狗转动眼珠，白多黑少的凶狠眼神齐齐朝着冉闵身上汇聚。虽然冉闵不怕这些野狗，但他坐下的战马却多少有些紧张，要知道，荒郊野外成群的野狗，未必就比狼差多少，真要生死相搏，照样能够置人于死地。
“铿！”
连钩戟竖起，刚刚还有若无害的冉闵，整个人气势陡然一变，那暗红色的矛尖在带着焦糊味儿的空气里一抖，顿时如同释放出无数冤魂，连带着周围的气温也似下降，阴风乍起，卷的地面上灰烬四起，贴着满是黑色血迹的土地打着旋儿。
惯于征战的战马终于在此刻安定下来，而那些知觉敏锐的野狗，哀鸣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面前的“美餐”，终于抗衡不住冉闵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杀气，夹着尾巴衔尾而遁，消失在村落外无垠的旷野中。
“这些野狗，就像是那些胡族，若是忍着让着，他们就越来越猖獗，只有展现出汉家的气势，满身血腥的味道，怕是就足以驱散他们。只不过，若是不能将他们杀的怕了，一转眼，他们就会回来！”
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冉闵提着马缰，在村子里兜圈子，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村落不大，里里外外看样子就是百户左右，那李志飞并没有说谎，这样一个村落，顶天了就是三四百口人。
土墙和土屋上都能看见刀剑痕迹，在一些没过火的地方，还插着羽箭，冉闵特意拔下来看过，并不是后赵国的制式羽箭，做工明显更加粗劣，有些类似山中猎户所用的竹木箭，没有找到金属箭镞，想必黑大那伙马贼并非是李志飞描述中那样强大，至少冉闵现在可以确定，这伙马贼手中的弓弩，根本无法对他造成实质性的威胁。
检查一圈下来，虽然马贼的凶悍手段让冉闵忌惮，但没有一个妇人在被杀前有明显被侵犯的痕迹，这一点，倒是让冉闵略微安心，不管怎么说，这马贼还没有突破人的底线。
最让冉闵奇怪的是在村落当中有一处大屋，不知道是匈奴人用来干啥用的，很是高大，光看那残存下来的木梁就知道，比起周围的土屋，根本不是一个档次。残垣断壁上，刀斧痕迹密布，看来围绕这间大屋战斗非常激烈，而这间大屋，也是被焚烧的最为彻底的，在大屋里面，冉闵发现了很多具尸体，几乎都烧的面目全非。
如果要彻底弄个清楚，就不应该放过那些烧焦的尸体，不过冉闵实在是忍受不住此处强烈的味道，最终作罢。
走出村落，辨识着周围的蹄印，虽然时间已过去三四天，但最近天气一直晴朗无雨，仔细观察，仍旧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有线索就好。
冉闵循着那些几乎快要消失的蹄印，缓缓而行。在距离匈奴村寨半天路程的地方，冉闵发现了几处篝火残留的痕迹。
“果然没错了，这些家伙夜袭村落，早上跑到这里之后就升火做饭，一、二、三、四……”将周围的地方都走了一圈，冉闵一共发现了六个篝火堆，从而判断出这伙马贼的人数，根本没有李志飞说的那样夸张，顶天了就是百人左右，哪有什么几百人的数量？
在马贼宿营地周围，冉闵还找到了一些带着血迹的布条，说明在进攻匈奴人村庄的时候，也有马贼受伤。
继续循着痕迹，到日落的时候，冉闵又找到一处马贼们留下的踪迹——几座坟墓。
虽然没有立碑，但拱起的新土无疑是最好的证据，这几座新坟，应该就是受伤不治的马贼。
“看来这伙马贼还算是有情有义，没有随意抛弃自己的战友，即便是战死，也能给一个入土为安。唔，奇怪了，这里居然有五座新坟，进攻一个村落，这能征惯战的马贼，怎么会有如此大的牺牲？按照死一伤五的比例来换算，马贼们此次行动，岂非伤了十之三四？对于一个马贼团伙来说，如此伤亡是难以接受的啊？”
马贼不同于正规军，没有必须要面对强大的敌人迎难而上的说法，再说了，如果不是事先调查清楚，又怎么会突然去进攻一个村落？
冉闵这是越想越不通。他差一点就想将那些新坟挖开，看看躺在里面的马贼，究竟是被什么样的敌人杀死的，伤口的情况如何。最后，出于对死者的敬畏，冉闵还是强忍住了挖坟的冲动。
他在坟前找到了一些祭祀的东西，虽然简陋，但肉食和酒水的痕迹仍在，正是因为这种明显带有汉家风格的祭祀手法，才阻止了冉闵挖坟的冲动——不管怎么说，里面躺着的，都是血脉同胞，冉闵又于心何忍，去打扰他们的安眠呢？
只是这样一来，冉闵对这个马贼团伙就越是好奇。
既然是以利益至上的马贼，做这样一票生意，是不是太得不偿失了？
心中的疑惑暂时无人能解，好在马贼留下的痕迹已经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新鲜，冉闵相信，他用不了多少时间，就可以找到这伙马贼，到时候，他一定要好好的问一问，他们是为什么要去进攻那个匈奴人的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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